五儿把提盒放在一边,拍了怕酸痛的手臂,叹了口气对边上的探春道:“姑娘,我刚才瞧见林姑娘了。”
“是吗?”探春一阵惊喜,忙悄声问道:“在哪儿?”
“在梅林一带,林姑娘坐在树荫里看书呢,瞧那气色,比原来在咱们家时好了许多。”五儿一边把杯盘拿出来,按照规定一一摆放着,一边悄声说话。
“我真是想不通,连紫鹃都说她死了,如何又神奇的出现在北静王府?”这是探春一直的心结,按道理,当时若是黛玉不死,是应该跟自己关到一起的,也应该跟今天的自己一样,被官卖为奴,来这些王公贵族的府邸做事,或者被那个权贵看上了,收在身边。断然没有像现在这样,跟主子一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北静王府的道理。
“或许林姑娘原来就跟北王府有关系。”五儿小声说道。
“胡说,若是有关系,她在我们家住了这些年,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探春蹙眉,十分笃定的样子。
“是,奴婢哪里知道这些事。”五儿忙低眉顺眼的去干活。
“手脚麻利点,你们两个在那里嘀咕什么?”前面有人传来信息,说王爷陪着皇上和几位王爷已经从外书房出来,往园里走来,赵嬷嬷便进来催促,众人急忙收拾妥当,又仔细的检查了一番,觉得十分周全了,方退到岸边,远远地侍立。而水榭里,已经有八个十二三岁的清秀小厮站在角落里,预备着添茶添水,斟酒布菜等琐事。
探春和其他婢女们站在水边的柳树下,远远地听见有人说笑,笑声淡淡的,清朗带着一丝淡泊,似乎是一种场面的应承,又似乎是一种态度的表白。细听时,声音很陌生,只听那人说道:“皇上能瞧得起臣,是臣的荣幸。只怕臣这里没什么好东西能入得了皇上的眼,反倒让皇上不自在。”
探春心中先是点头,这就是北静王了,听声音,便可猜想此人是个闲云野鹤般的人物,绝对不属于功名利禄场。可他如今却是天子近臣,圣宠之红,把满朝文武都压了下去,可见这人是极有本事的,绝非那等长在富贵窝的无能之辈。
说笑声由远及近,探春便下意识的随着众人一起蹲下身去,低头行礼,口称:“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各位王爷纳福。”
眼前明黄色的袍子角一晃而过,接着便是几个黑色贡缎绣五彩蟠龙,腰围玉带的王爷从面前走过去,其中只有一人是四品官服,但身材修长,玉树临风,虽然走在最后,但其光彩依然不亚于前面几人。探春并不认识此人,而边上北静王府的其他丫头却认识,走在最后的,正是王爷的挚友梅瑜泽梅大公子。
隐隐的龙涎香在空气中随风飘散。探春失神的目光在赵嬷嬷的吩咐中恢复了正常。
“都起来吧,皇上已经走远了。”
众人慢慢平身,却依然侍立在原地。探春便抬头往水榭中看去,远远地,但见坐在皇上身侧的简郡王兴致正浓,对着边上的一个三十多岁的郡王服侍的人说笑着。因隔得远,并不能听到他们说些什么,但瞧着这几个人神采飞扬的样子,探春便想起了自家没有被抄时,在大观园里的那份自在生活。
想原来,在自己家里,纵然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却也总有家人服侍,有人看着自己的眼色行事。而如今,自己沦为奴仆,却要处处看别人眼色,稍有不慎,还可能落一身不是,甚至招来杀身之祸。
死也就罢了,自古谁人不死?只是探春自幼不服输,胸中自有一腔雄心壮志,一心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这么窝窝囊囊的死去,实在不是她所求的。有道是,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那么,就为了自己,搏一次吧。
探春正在暗暗地思量,却忽见眼前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前面的光亮,阴影笼罩着自己,下意识的抬头,却对上了简郡王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王爷金安。”探春忙福身行礼。
“嗯,有些眼熟,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探春。”探春忙回话。
“果然有几分眼熟,却不知从哪儿见过。”简郡王抬手捏着下巴,看看一边的赵嬷嬷。
赵嬷嬷暗道,这就是您府上送来的人,您当然眼熟了。于是陪笑道:“王爷眼熟也是有理的,她原就是王爷您送给我们王爷的人啊。还有这个。”赵嬷嬷说着,又指了指五儿。
“唔……本王是说过给北静王送两个姿色好的女子过来服侍,不过倒是未曾过目的。我府上人多,这些小事都是管家打点。说有些眼熟……还真是有些奇怪。”简郡王若有所思的笑笑,又道:“也罢,既然眼熟,也算有几分缘分,就是你吧,你去二门外找跟我来的管事,我的车上有一个锦盒,叫他找找,拿过来给我吧。”
探春忙答应一声,转身去二门上取东西。
简郡王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许是去小解,不多时又回来入席。东平郡王穆千寻便笑道:“王爷素来风流,连出恭都不忘找丫头们调笑。连北王府的丫头都不放过?”
简郡王便讪笑道:“当着皇上的面,你竟也胡说,哪里调笑什么,不过是我有一样东西放在车上,已经有些日子了。今儿忽然想起来,据说溶弟府上有位绝色女子,这样东西也正好配她用,后来有事,也就浑忘了,这会儿正好来了这里,取过来送给溶弟,岂不方便?”
皇上闻言,便笑问:“什么好东西,你弄得这么神秘?北王府何时又有了绝色佳人?”
水溶心中一阵不快,心知简郡王说的佳人便是黛玉,只是此时又不好翻脸,少不得摇头自嘲的笑道:“说起佳人,倒是要感谢王爷的一番美意,前几日还专程给我送了两个来。只是我却是无福消受的,白白的放在府里,倒是耽误了人家的大好青春。”
“溶弟说那两个丫头?那也算得上是佳人吗?充其量也就是入得眼罢了。据说当初溶弟从荣国府救回来的那个女子,才是个绝色佳人。”李云绵一脸羡慕的笑着,等着水溶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