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昊昍道:
“朕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而来,只要你来了,朕便不想放你走了。”他不计较她是走投无路才来找他,甚至是对他有所求的。那些原因都不重要,甚至连她腹中的孩子也不重要,只有她才是最重要的。
咏灵的眼泪扑朔而下,不敢置信的摇头道:
“即便我心里的人不是你,你也不在乎吗?”他应该知道她爱的是司徒昭远吧!他可是万人之上的帝王,怎能允许身边的女人如此?
这句话让北辰昊昍的眉毛微动了下,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痛楚,但却仍旧定定地道:
“不在乎。朕说过,只要你留在朕的身边,朕便许你一切。”
“朕不会逼迫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留下!”他如今要的,只有她的陪伴。仅此而已。
咏灵这下几乎是有些无语的笑了,继续朝他问道:
“纵使司徒昭远向北月宣战,你也在所不惜?”要知道,吞并了西花军权之后的南雪,实力绝对不会在北月之下;倘若这般正面为敌,便是将整个北月国甚至所有的北月民众都正式推向了战火。
北辰昊昍缓缓走向她,眼中的光线是前所未有的幽沉,甚至决绝地道:
“为了你,我愿与天下为敌。”
咏灵哭了。他是真的为她放弃了一切啊!昔日在她面前之时,他是一个野心勃勃、霸道雄浑、踌躇满志一心想要一统四国的豪迈帝王。而如今,他想要封她为后。这不仅意味着身为一个男人,他在爱情的面前已经卑微到了极点,接受了一个女人极不圆满的一切;而身为一介帝王,他甚至放弃了自己的国家和自己的梦想!因为一旦她被封后,非但国内的臣僚们不会赞同,反对者众,司徒昭远也必然会首当其冲的将矛头指向北月。这将是称霸大业上最差的一招棋。他其实完全可以将她和孩子扣为人质,然后用以要挟司徒昭远。可他没有,他爱她重她胜过一切,倾尽所有换得她的停留。他竟能为她做到如此,极尽包容不计底线,而她何德何能?!
所以咏灵终于止住了眼泪道:
“好。”这样的付出,她无法不动容;而也唯有这样的选择,才能让那个人学到该如何偿还。
北辰昊昍笑了,两个人相视而笑。
从此刻起,两个人便正式站在了一起,任前路满地荆棘,生死相依……
消息很快传了出来,在慕容皇后的丧期还不足一月之时,北辰昊昍竟破天荒的从病中走了出来,坐上了皇位朝着众位臣工们郑重宣告:
“贵妃南雪合芯公主司徒氏因为有孕,特被册立为我北月皇后。朕命即刻入印并昭告天下,以安宗庙,以兴社稷。”
此告一出,满室哗然。尤其是慕容止和慕容洛凡等人,立即愤而大呼。并且在场的诸位臣工们有许多都是通晓实情的,所以怎么会不知道这司徒咏灵是何许人也?那个合芯公主曾经不是确定是陛下的玄玑长公主了吗?如今尚不尚在宫中都不一定,怎么又突然冒出来成了北月的皇后?而且,她还是因为有孕被封为皇后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更何况,慕容皇后殡天还不足一月,竟然在这样的时刻就着急着册立新后,简直与礼不符,更有违人伦,陛下难道不怕悠悠众口吗?
太史墨子伯更是首当其冲的站出来反对道:
“荒唐,简直荒唐,这简直荒唐至极!”他思维一向快过常人,自然很快就想清楚了各中机要。定是那司徒咏灵在南雪国待不下去了,转而又投向了陛下这边。而且如今既然心甘情愿的做北月的皇后,肯定是因为陛下许诺了她什么条件,比如复国什么的。他们之间的那些隐私外人也许不甚清楚,可墨子伯却是明晰的不能再明晰了。那司徒咏灵之前从未在北月出现过,也几乎未曾接触过陛下,所以此刻她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来路不正,几乎百分百可以断定不是陛下的骨肉。所以陛下简直是疯了,才会在此刻册封她为皇后!所以他悲愤的上前高呼道:
“陛下,那妖女腹中的骨肉根本就不是陛下的!陛下又怎么可以行此举?!这实在有违天道!扰乱皇室血脉,其罪当诛!陛下,万万不可被妖女蒙蔽啊!”有那么一刻他甚至以为是司徒咏灵蛊惑了陛下,可却又十分怀疑以陛下的睿智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放肆!大胆墨子伯,我看是你疯了才对!竟敢非议皇嗣?!不要以为是朕的肱股之臣,就敢随意诋毁朕、妄议朕的家事!此事朕意已决,众卿休得再言,准备叩拜新后吧!”北辰昊昍怒拍几案,愤而压下众人的非议声!
“陛下,陛下!臣要以死上谏!此时不宜立后,更不得册立那司徒氏为后啊!要知道,她可是西花公主,是那司徒昭远的妻室啊!她腹中的孩子不可能是陛下的,陛下绝对不能受其蛊惑啊!”墨子伯几乎将头和手都频频磕碰在地上,痛心疾首的誓死请柬。而他的言语也的确激起了底下众臣工们的骚乱。毕竟这些隐情,大多数人还是不清楚的。
“墨子伯!”北辰昊昍此刻已经拍案而起,瞪大了眸珠盯住堂下的墨子伯,额际青筋暴跳地道:
“你以为朕不敢杀你不成?!倘若再敢出言诋毁新后,朕立即取你性命!”
“不!陛下,微臣死不足惜,但求陛下不要再执迷不悟、将我北月千万臣民推入血海深渊啊!”墨子伯自然晓得这其中轻重,一旦将司徒咏灵册立为北月皇后昭告天下,那么定会刺激司徒昭远。而此刻司徒昭远已然收服了西花国,再加上东风国一直同南雪亲近,他北月就成了众矢之的。这几年来北月连年征战,百姓早已苦不堪言。如今国力尚没有休养过来,又怎么能够面对两大强敌?仅为了一介女子,陛下就要摒弃万千苍生的性命吗?这何其昏庸无道?这还是他所尊崇敬重,并打算豁出性命来辅佐的那位英明君主吗?
“来人哪!将墨子伯给朕拖出去,斩——立——决!”北辰昊昍这一刻握紧了双手,甚至闭上了眼睛,沉稳的下了命令。
这话出口,众臣工们都惶惶不已。然而君令不可违,果然有两名挎着大刀的禁卫军走上前来,将墨子伯给拖拽了下去。
墨子伯似乎对此也没有料到,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皇帝,悲愤至极的呼号道:
“陛下,陛下!我北月国必将毁于此女之手啊!臣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墨子伯口出狂言侮辱君上不敬皇后,信口雌黄污蔑皇室血脉其罪当诛!朕念其多年侍君兢兢业业,特赐不罪及子孙家眷。但墨氏一族自今日起逐出北月,生生世世不得踏入我北月国土半步!”北辰昊昍继续完善着对墨子伯的处置,而墨子伯也已经被彻底拖了下去,相信不时便会死于铡刀之下——墨子伯,你一直对朕忠心耿耿,朕知道的,你一直是朕最好的臣属。然而你却并不知道,北月不是毁于司徒咏灵之手,而是,毁于我手。
虽然我并不愿意杀你,但我却必须为此杀了你。因为我知道,你一心想让朕征战天下,成为四国的霸主。所以你必定会容不下咏灵,我的身边有你在,咏灵将永远没有宁日。而这个,是朕绝不愿意看到的。在你和咏灵,甚至是全天下之间,朕选择了灵儿。朕不后悔,她就是朕的宿命,这一生的宿命,所以为此毁了一切也在所不惜!
墨子伯死了,并且真的是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底下的众臣工们战战兢兢、惶恐不已;甚至连太子北辰戎煜都双目赤红的望着他的父皇,那一刻万分的不解与彷徨。
然而咏灵却知道,他为了她承受了多少,甚至付出了多少。
北辰昊昍,你真的疯了。你为了我斩杀了忠臣,只为了告诉我你要同我长相厮守的决心。甚至,你还为了我腹中的孩子——之所以这么着急着立后,便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已经快四个月了,肚子已经凸显到衣服几乎要遮挡不住。而唯有如此,才能让她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边面对北月众人。他执意的给了她和孩子一个高贵的身份,以此来保护他们。对此,咏灵触动的整颗心都要炸开,眼泪亦不知道该如何再流。
如此的胸襟与气度,亦唯有我用一生相伴才能够抵偿。
墨子伯以死相逼,却仍旧没有让皇帝改变想法;而皇帝杀鸡儆猴的做法,更是震慑的众位臣工再不敢有任何异议。于是这件事就板上钉钉了,并且不日,就正式举行了册封大典。
咏灵再一次穿上了华贵的凤袍,走向了那金光闪闪的后位。而这一次,不是为了执掌天下,只是为了偿还。偿还这情债,也想要就此教会另一个人如何去偿还。
当北辰昊昍拉起她的手,两个人一起接受万人朝拜之时,两人都明白,今日之后,也许这天下,又要不一样了。可是,他们从此却不会再分离了。想到此,两人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默契,久违的笑容到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