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中的蛛儿的大彻大悟,何尝不是生活中我们应当领悟的道理呢?不论是人、情、景还是物,我们不能因为翘首别处而错失眼前的美,须知,幸福快乐不在别处,而在眼下,在当下的生活中。
关于这一点,梁先生给大家一条指出了一条通往幸福快乐的大路,那就是“改换那求生活美满于外边享受的路子,而回头认取自身活动上的乐趣,各自找个地方去活动。”他坚信,“大约一个人都蕴蓄一团力量在内里,要藉着一种活动发挥出来,而后这个人一生才是舒发的、快乐的,也就是合理的”。
就好比笑,不是只有别处的生活才充满乐趣,才能让我们笑得酣畅淋漓,笑得舒畅。当下的生活中,也是一样充满乐趣的。我应当将心力与眼光,聚焦在自己的生活中,聚集在自己运动着的生命中,而不是伸长脖子去张望、奢求远处的,生活之外的幸福与快乐。这样的乐趣,是不真实的,不是舒发而得的。
所以说,人生于世,我们应当看到,幸福快乐不在别处,不在生活之外,而在我们的生活中。我们应当把心与双眼放在我们的生活中,放在我们运动着的生命中,不断地挖掘生活中的美。如此一来,百味人生,快乐之道便不难获得了。
解脱之道:顺生还是无生
梁先生语录:
无我为大,有本无穷。
人因为活着而痛苦,所以,有的人为了摆脱尘世的苦痛,选择自杀。但是,与此同时,人也因为活着而快乐。生命油尽灯枯时,人们可能害怕、憾恨,所以会有“死不瞑目”之说。
因此,纵然一生中有许多苦和痛,大多数时候,众生还是好生恶死的。因为活着,就有无限可能;死了,就没有任何可能。只能“化作春泥更护花”。
毋庸置疑,死亡是任何有生命物体的最终归宿,人当然也不例外。因为“好生”,却又终将走向死亡,因此,人们才常常会陷入对死亡的恐惧与担忧中,为此而让生活因面临死亡变得沉重、灰暗。
这就好比把自己锁在一个封闭的黑房子里,不仅预支烦恼,而且还故意给自己的生活制造无尽的惆怅与不安。这对一个要体味生活乐趣,获得人生快乐的人来说,是非常不可取的。
谈到死亡,王国维说:“五十乡年,只欠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鲁迅说:“待我成尘时,你将见我的微笑!”胡适说:“‘小我’是有死的,‘大我’是永远不死,永远不朽的。”季羡林则说:“自古皆有死,何必饮恨而吞声……‘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而梁先生的观点是什么呢?
在《梁漱溟集》这部著作中可以看到,梁先生仔细地阐述了孔子对生的赞美,同时,他对比了佛家与儒家对“生”的看法。梁先生发现,孔子的“生”是“发育万物的圣人道理”,它所强调的是“要顺着自然道理,顶活泼顶流畅的去生发”;而佛家“以万物发育为妄”,于是强调“要不沦在生死”。他认为这是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梁先生说:“所以我心目中代表儒家道理的是‘生’,代表佛家道理的是‘无生’。”
众所周知,梁先生一生中,其思想发生过三次大转变,而第三次转变中,他由佛家转入儒家。从中可见,在生死上,他倾向于儒家的观点,即“顺着自然道理,顶活泼顶流畅的去生发”。死生有命,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总会去,生死不强求,一切任其自然。这是梁先生对生死的态度,可以说,这是与佛家相对的“顺生观”。
1988年4月,梁先生确诊患上尿毒症。起初,家人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梁先生。但是,梁先生自己似乎已经感觉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一天,他把长子梁培宽叫到床前说:“人的寿数有限,我的寿数到了。你们不要勉强挽留了,吃点药,听其自然发展吧!”从梁先生的话中,全然可见他的“顺生观”。
梁先生生前曾送友人的一幅联语,上面写着:无我为大,有本无穷。其达观与洒脱可见一斑。一生中,梁先生坚持“不求长生,不虚此生”的态度对待生命与生活,而对待生死这样重大的问题,梁先生看得很开,本着“任其自然”的心态,不勉强,不忧亦不惧。
正因为如此,所以梁先生能活在当下,终其一生在思考,在行动。而他自己也得以陶醉于思考与行动的乐趣之中,体味生命之真味。而这不正是我们在死亡面前要寻求的解脱之道吗?
人生于世,我们若能如梁先生一样以“顺应自然之道理”和任其自然的态度面对死亡,便能如梁先生一样沉醉在自己的生活中,在百味人生中,不断地收获生命中的快乐,而不是让自己套上死亡的枷锁,惶惶终日,甚至忧惧而终。这样一来,不是生活欺骗、背叛和辜负了你,而是你抛弃了生活。
所以说,与其惧怕死亡,在死亡面前战战兢兢,畏首畏尾,不如随顺自然,不忧不惧。了生而脱死,让有限的生命如花般静静地绽放,其中的芬芳与馥郁,也不期而遇了。人生百味,这也是难得的快乐之道,不可不知。
心不跟着执念跑,世事微小如尘埃
梁先生语录:
我们生活之乱是由于心跟着念跑。原来心是自然的,现在变成了勉强的,到后来这种勉强的反成为自然的了。因为我们的心原来没有杂念才自然,有杂念就是勉强。现在有杂念反成了自然,而没杂念竟成了勉强,仿佛要想法去恢复安和泰然反成了难能之事。
“原来心是自然的,现在变成了勉强的,到后来这种勉强的反成为自然的了。因为我们的心原来没有杂念才自然,有杂念就是勉强。”这是一种本末倒置的做法。世人常常误入这样的歧途中,致使自己陷入勉强之中,而自身却未发觉,反倒以为这才是人生常态。殊不知,一切烦恼正是由此而衍生出来的。
比如说,世人都说功名利禄好,因此,人人都把追求声色名利当做是人之常情。其实,人降生时,不过是个****之身,不带来什么;而死去的时候,也带不走任何事物。这才是自然的。一切以零为起始,再以零为终结。所以说,生命中,追名逐利之事,不必非争个胜负,更不必把它当做“本来就该做的事情”,一生执着于此,殊不知,恬淡清和,一生才有波澜不惊之美。看淡一切,才是本然。若不然,将自己勉强于名利声色之争中,烦恼忧苦便源源不断,又该从何快乐?
对此,梁先生认为,人生的烦恼在“识俱生我执上的四根本烦恼”:一是我痴(冥顽无明);二是我见(于非我上计我),三是我慢(傲慢),四是我爱(耽爱)。“烦恼障从我执来”。所谓“我执”指的是“违远事物真际”,而让自己陷入贪、嗔、痴的泥沼之中,“以致造作出许多愚蠢罪恶来”。但是,我们应当看到,更主要的是,一切烦恼由此而生,并且与日俱增。
由此可见,追求幸福人生,寻找快乐之道,不可不知的一大人生智慧是:心不跟着执念跑,世事微小如尘埃。
不论是观摩这个世界,还是审视我们自身生活,都不难发现,若是心不跟着执念走,而是顺着人生来时的自然之心走,便会避免许多愁,也能看淡许多愁。在这一点上,佛家所强调的就是“破我执”,因而众生能得普度,就是这个道理。
相反,心若跟着执念走,常常会生出许多无故的烦恼来,致使自己不快乐。比如说,一心想积累财富,却苦苦不得,因而急、躁,狂、怒,总是处于忙碌之中,将心搁在远处,从不曾放慢脚步欣赏过眼前的风景,让自己陷入抱怨人生与生活的漩涡中,一滩苦水,不可收拾。这是非常不明智的。
所以说,人生于世,我们要快乐,就须得除贪、戒执。不然,就难以做自然的自己,更难以获得快乐。而这,正是梁先生从释家修行中悟出的道理,也是他对世人的劝诫与告慰。但是,我们须看到,除贪、戒执并非易事,从何得之?我们先来看看南怀瑾先生在《金刚经说什么》中讲述的一个故事:
据说有一位法师一辈子做好事,功德极大。皇帝得知,便聘他为国师,送给他一个紫金钵盂和一身金缕袈裟。他什么都不喜欢,什么都可以舍弃,唯独钟爱这个紫金钵盂,无时无刻不带它在身上。
这个法师一生都在做公德、盖庙宇、讲经说法,但他没有打过坐。年老的时候,一天,他看到两个小鬼拿着阎王给的拘票和刑具手铐来捉他。当这两个小鬼正准备铐上他的时候,他和两个小鬼商量道:“我出家一辈子,只做了功德,没有修持,你准我七天假,七天打坐修行成功了,先度你们两个,再度你们老板,阎王我也去度他。”
两个小鬼被他说动了,果真答应了。于是这位法师放下一切,精心地打起了坐。三天后,这位法师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片光明。七天后,两个小鬼来找他。结果除了一片光什么都没找到。最后,两个小鬼定睛一看,发现这片光里只有一丝黑影,恰似紫金钵盂之状。
两个小鬼知道这位法师钟爱他的紫金钵盂。他俩灵机一动,摇身一变,就变成老鼠,去咬这个钵盂。和尚动念了,一动,光就没有了,就现出身来,他俩立刻把法师的手铐上了。
由此可见,除贪、戒执,是极难的事。但是,更要看到,要得道,在百味人生中获得真正的快乐,更要除贪、戒执。不然,就如梁先生所说的,我的生活将会因此而乱。其乱的表现,不仅在外表的无所成就,更在内心的不得安宁,所以不快乐。
因此,人生在世,我们不能让心跟着执念走,要让“世事微小如尘埃”的自然与淡然,而这,也正是真正的快乐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