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华站在我和池琛面前,那脸白的,纸一样。身子摇摇欲坠,羸弱的模样,任哪个男人看了都恨不得扶一把,旁边儿几个道门的小道士早已频频看过来,若非唐宠乾搁这儿坐着不敢造次早过来了。
“唐少,这里方便坐下吗?”杨华开口,声音也虚的不行。
唐宠乾旁侧确没人坐,但他不发话,寻常人谁敢坐?尽管我心知晓池琛对杨华没任何感觉,不然上次玉门关,他不会放任我给杨华身上划上那么多刀口……
但我万万没想到,唐宠乾和杨华认识!
这可怎么好?
我心里着急,“唐宠乾”却头也不抬的兀自拿出烟来,我下意识抬起手,想上去给他点上,刚抬起想起自己的身份,撩了撩头发,又放下了。
这习惯成自然,差点就露馅了。
前头,被无视杨华脸色有几许尴尬,可还不依不饶,继续问:“这位女士,看着几许面熟,似曾在哪儿见过?”
说罢,一双无辜眸扫向我,带三分凄楚。
我现在是哑巴,我尽量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看着池琛,无视她。
杨华表情一僵,但耐着唐宠乾在,不敢发作。
唐宠乾这张脸,当真是祸国殃民,伤都好了,皮肤白皙,睫毛微卷,这般眯眸,撩人万分。
我想起江户川的睫毛,那是笔直的,和唐宠乾的卷睫毛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唐少。”
杨华不死心的继续喊一句。
池琛继续无视……
杨华狐疑我的身份,很正常,毕竟,我曾在她身上划了那么多口子,估计现在还没好。她对我恨之入骨,我不意外。只怕是我化成灰她都认得!可她应也知道,自己是撞脸,难不保其他人也撞脸,她也没看过我女儿装,所以,只能是怀疑。
池琛一口一口,不紧不慢的抽烟。
旁边儿的道士小声嘀咕起来,说的什么,“叽里咕噜”的太吵,也听不懂。
杨华脸色有些不好,但还是在那儿杵着,似乎非要问出来答案不行。
我想,如果不是唐宠乾的身份,她不敢发作,一定像上次在江户川面前那样大放厥词,殊不知,她面前正是她前几日还想见到的“江户川”!见没什么看头,我便也低头玩手指头去。顺便竖起耳朵仔细听——
这屋里热闹着呢,这边儿吆五喝六的喊着“许久不见”,那边儿立刻搭上去一句客套的“别来无恙”……
杨华,完全成了空气。
其实,对付这种心口不一,想要找存在感的人,最恶心的方法其实是不理会。
我琢磨着池琛是要见哪个门主,罂粟吗?也许。
像这种江湖齐聚一堂的时刻不多,除了九年一度的门主见面会外,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热闹了。只不知……我会不会见到韩祁白?
虽然他只是一具尸体,单看红叶上次操控他,好像和正常人一样,他如果来的话……若没有校尉牌怕是也不算门主吧?我还没看见一个校尉门人。
面前,杨华终于熬不住了,“唐少,其实,我……”她说话时,池琛终于有所动作,我立刻看过去,我比杨华还紧张——
池琛漫不经心的弹弹烟灰,弹在杨华精致的小尖头皮鞋面儿上。
瞬间,杨华的脸都绿了,根本说不下去了。
我全看见了,怔了半秒,捂嘴偷笑,不料旁边儿,亦发出一声笑来。
我侧目看过去,不知何时旁边多了个罩着猫脸面具的男人。招财猫的大面具,把一整张脸罩的严严实实。见我侧目,他“蹭蹭”跳走,速度快的眨眼就不见了……
回头,杨华跺脚离开——
“算了,唐少,不打扰了!”
池琛丢了烟,满脸的漠然,眼睛却一直漫不经心的瞥着门口方向,他在等那个人吧?我抿抿唇,那边儿几个眉清目秀的道士过来,找唐宠乾,弓背弯腰的谄笑——
“唐少儿,时辰到了,里面儿请?”
这是来带路的。
池琛起来,我自跟上。
我扫了一眼周围,几个厉害的人物都不见了。
坐电梯去顶楼。楼上戒备森严,三步一个道士,五步一位高手,下盘沉稳,一看就不是普通角色,怕也只有在这里,大家才不敢造次!顶楼上,每方桌子都隔着帘栊,排住排着,沿着一条红毯,摆了一溜的桌子。红毯的尽头,是个大桌子,桌上摆着拜天地用的果子,最上头还贴着红喜字。
布置简陋,显然事发突然。
说实话,要不是看见红毯,我都不觉得这是结婚,亦或者说,这只是一场易主的会,婚礼不过是走个过场。方才在楼下我就发现,现场每个人都风尘仆仆,显然是全国各地,赶紧赶慢飞过来的。
道门应是出事了。
我想到那枚沾血的铜钱还有杂乱的脚印,我压着心里的不安,跟着往前走。
有池琛在,我什么都不怕。
但是陆九重……
希望今天,不要出任何事情才好!
我们被小道士带到了最前头的帘栊前,“唐少,您看您是坐唐门主那屋还是蛇门主那……”
“唐。”
池琛一个废话都不多说,那小道士迅速撩开最前头的帘子,“好咧,里面儿请……”
掀开帘栊,里头已坐五人,不少的“熟人”。
但谁都没说话。
座位是按照品门等级排的,每人面前立着牌子呐。
一品佛主位,空着。
二品道,坐着木青鸾。
三品儒,是一面相善良的胖子,头发梳的锃亮透着油光,苍蝇都站不住脚,一看就是走官场的。
看见儒人,我心生不妙。
三品儒多是官场人,江湖寻常的事一般不搀和,除非出了很震惊的事件。比如之前,罂粟门的一个蛊险些灭了一座城,就是儒家代表国家出面摆平。
莫不是道门也出了什么大事?
我越发不安,池琛面色淡淡的走进去。
唐门门主给他点点头道:“怎么不去你妈那儿了?”
池琛不予作答,唐门门主又道:“加个凳子。”
那道士麻溜去了。
我也跟低头进去。悄悄打量了一番,木青栾下头位置:罂粟、校尉、轻羽都空着。
不过,我没想到,猫面具是千面。
杨华并不在这里,估计不够格。
几个门主身后都站着人,红叶后头是温娘子。
温娘子看见我瞬间,眼底划过抹诧异,继而又迅速低下头去,这种场合,打量人是放肆。
而红叶也仅仅是看我一眼作罢。
木青鸾也只是抬抬眼皮子,没说什么,依旧是那一派德高望重之态,连他也没认出我,既然,谁都没把我放心上,我应是骗过不少人。
外头的小道士给唐宠乾搬来了凳子。 可池琛没坐那把椅子,他坐在校尉椅上,也不说话只把手中校尉牌一撂,那般的漫不经心,惹得四座皆惊。
尤其是唐门和红叶,“蹭”的一下站起来,他们四目相对后又都坐下去。
“以后请叫我校尉大人。”
池琛说话刻意模仿了唐宠乾带了三分的别扭,他就在唐门门主的旁边,唐门门主抬手就是一巴掌,被池琛抓住手腕,“我和你平等,你这是挑事么?唐门。”
唐门气的抽回手,啐了句“臭小子”“老子回家再收拾你”,池琛不予作答。
我皱了皱眉,合着池琛在这儿等着呢,江家的身份显然不够用,看起来陈世朝还没有把这件事禀告给唐门……
我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皱起眉,这么说来,池琛以后是要当唐宠乾了?
也好,这脸好看,我也挺喜欢的……
那厢儿,帘子再被撩开——
传来小道士的声音:“罂大人,请……”
罂粟!我心跳一顿,池琛脊背亦是一僵。
看来我猜的没错,池琛!就是要见罂粟!
门外。罂粟人未到而声先至,温润如玉的声音,堪比三月春风,比陆九重的声音还温柔, “唐门主这么大怨气是作何?勿要吓着宠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