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若雪,吃晚饭到我房里来一下,秦楼的事你也该熟悉一下。”
“我不去。”衣若雪带了几分倔强,拒绝得很坚决。他的性子与外貌不符,那般冰雪雕琢似的容颜,脾气却是不怎么好的。
姿姿稍稍整了下精神,衣莫染和衣若雪之间的关系她一直很在意,只是本着现代尊重个人隐私的想法不曾多事。但若她喜欢衣莫染,而他不曾拒绝她,是不是她也该多关心一下他的事情。
一顿饭吃完衣若雪逃也似的闪人,姿姿也没有多留,直接在他房门外把他截住。
“我们谈谈?”她省了客套和试探,不想跟衣若雪有过多接触,免得牵扯其他的误会,便只得开门见山。
衣若雪微微蹙眉,迟疑的看了看姿姿,“找我谈什么?”
“你和衣莫染。”
他的眉头蹙得更紧,衣莫染并未介绍他们两人的关系,他不知道这个打扮奇怪的女人为什么会来谈这个。
“我没有什么可谈的。”衣若雪开了房门有意回避,姿姿在考虑了一下是否要直接把他推进房间来强的结果还是放弃之后,伸手挡住房门,“衣莫染很在意你,为什么不能试着接受他的意见?”
衣若雪终于开始正视她,“你和衣莫染……?”
他都直呼自己的哥哥为衣莫染吗?
“我自己也说不清我们什么关系了,或许是有关系的吧。”
衣若雪倒是很理解的样子,似乎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只问了一句:“很难捉摸吧?”
姿姿无法反驳,他似乎也有许多感触无人可说,见姿姿如此,倒生出几分同情来。“进屋说吧,这里不方便。”
姿姿稍稍迟疑了下,她是不太想跟衣若雪生出什么误会来,但太过避嫌也有些不自然。于是还是随他进了屋,本来是她来询问,现在反倒衣若雪主动起来,“你跟衣莫染认识很久了?”
“不,我来水越的时间并不长。”
衣若雪冷哼着笑了笑,“那倒是奇了,衣莫染居然也会跟认识不久的人亲近。那么,你对他的了解又有多少?”
“不多,只是足够我留在他身边。”姿姿觉得让衣若雪继续这么问下去什么结果也不会有,反问:“你跟衣莫染之间有意见?”
“意见?我们什么意见都没有,他可真是个好哥哥,巴不得把什么都塞给我。”衣若雪的口气显然不是这么回事,姿姿直言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你也是想跟我说什么才让我进来的吧。”
衣若雪在椅子上坐下,玩着一把扇子,似乎仍有几分顾虑,“你会不会觉得衣莫染——什么地方有些异样?”
“例如呢?”
衣若雪顾自笑了一下,仿佛有点自嘲的味道,“跟你说这些话似乎也没什么用,你认识他的时间不久,又怎么会感觉到——真不知道我叫你进来干嘛。这么说吧,我觉得衣莫染,他不是我哥哥。”
“你们不是兄弟?”
“不,我的说法可能有些错误,衣莫染的确是我哥哥。我的意思是——那个人,你现在所见的衣莫染,我总觉得他是另外一个人。”
姿姿看向衣若雪,他的神情却不似开玩笑。姿姿想过一些可能性,却不包括这一种。是衣若雪太敏感吗,还是他一身反骨,因为抗拒而产生的奇怪念头?
“若他不是衣莫染他又是谁呢?难道周围的人会看不出来吗?”说到这里她忽而一顿,脑中浮现那一天客栈所见的“周琅”,那抬头间展颜一笑,不也惟妙惟肖,几乎如他本人站在那里一般。
她已信了这世上确有那般神奇的易容术,但到底修罗易容成周琅,只是骗她一时。而衣莫染若是假的,难道他要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假扮成另一人,这岂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姿姿在心里暗暗否了衣若雪的怀疑,“他若是假的,身边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而且,他占着秦楼还来不及呢,也不会这么上赶着把秦楼交给你吧?”
“哼,果然还是不信。”衣若雪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床上仰面躺下,“我要休息了,你请便。”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指望这个女人能明白——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觉得自己只是多心,他甚至说不清衣莫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不是吗。无论是外貌举止,一颦一笑,都和他记忆中的衣莫染没有什么不同,就算有什么不同了,一个人在这么多年里有些改变也没什么奇怪。
可是那种感觉始终萦绕不去,似乎正是在这仿佛静止的不变中,有什么地方让他无法释怀。
姿姿见他决议不再理会也没有强求,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毕竟对衣若雪那抗拒态度的来由有了一些了解。她退出房间,想着衣若雪说的那些话——无论那是不是衣若雪的错觉她都无从评价,因为她不曾认识过去的衣莫染,也就无从比较。
“你还说你跟衣若雪没关系!!”楼潆突然的出现让姿姿狂汗,这个人还真阴魂不散,她从衣若雪的房间里出来竟被逮个正着。她现在心里有事,着实顾不了这个人的无理取闹。“我跟他是没关系,你爱怎么着随便——让让,我事儿烦着呢。”
“你!!”楼潆咬牙跺脚换不来姿姿多瞧一眼,他对着姿姿的背影喊道:“我去找衣若雪!我豁出去了!”谁管他还是不是馆主的弟弟,还是将来的新馆主,气血冲头楼潆就什么都不管了。姿姿只是摆摆手示意他随意,连头也懒得回。
楼潆忿忿地踹开衣若雪的房门,就这么横冲进去——至于进去之后屋里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着实是一直弄不清楚的。只知楼潆足有三四天没出房门,似乎还偷偷招了郎中进进出出。
卓姿姿的名分在不知不觉间似乎就有了定位,秦楼上下都拿她当了馆主夫人一般,这一点,当然归功于大嘴巴的柳稚。
姿姿跟衣莫染相处的时间也多了起来,衣莫染似乎并不吝于花时间相陪,只是他们之间的相处,自始至终,与过去并无不同。相敬如宾,淡漠间,她似乎找不到可以称之为温情的存在。
“早。”站在衣莫染的门口,姿姿颇有几分无趣,看到衣莫染已然穿着妥当,似乎正等着她的到来。
“的确,你倒是越发早了。”衣莫染依然淡淡微笑,固然是他邀请了姿姿一起吃早饭,不过似乎不是在他的房间,也不是这个时候。姿姿倒是一日比一日起的早,卯上劲要将衣莫染堵在被窝里,看他狼狈一回,可是她早,他就比她更早,着实让人泄气。
“你是在讽刺我吗?”
“怎么会。”看到姿姿走进来,放在桌上的托盘,衣莫染似乎万年不变的一张微笑的脸,“你又去做早饭了?起这么早未免劳累,不必这样的,秦楼的厨子手艺还不错,让他们去做就好。”
“他们的手艺再好,也跟这个不同。”姿姿布筷,不知道衣莫染是真不懂,还是只是客气的拒绝与疏离。尽管她只会做荷包蛋,煎鸡蛋炒鸡蛋,鸡蛋饼,但又不是天天吃,他就不能表现的稍微高兴一点吗。
“对了,这两天都没见到楼潆,他已经放弃了吧?”
衣莫染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你这两天没跟其他人一起吃饭自然没有见到。我们也单独吃了些时候,今天中午便和大伙一起吃吧。”
姿姿拿筷子的手顿了顿,若无其事的“嗯”了一声。
她大概,有点没料到衣莫染会这么说。
每日的早餐和下午茶是他划给她的固定时间,而午饭和晚饭一起吃则是她要求的,衣莫染不曾反对。即使只是淡淡的相处,安静多于交谈,但姿姿以为他会和自己一样,至少也会愿意多一些两人独处的时间。
毕竟他是馆主吧,总要挪出些时间,跟秦楼上下的人亲近一些。她这样告诉自己,但心里却又觉得,其实秦楼上下都很理解,衣莫染多年来身边并没有其他女人,一直将心思放在秦楼,如今有了她,他们的单独相处大伙自然是体谅的。却只有衣莫染一人——
姿姿是喜欢衣莫染的,是她先眷恋着跟他在一起时的宁静。只是,人总会变得贪心,会想要多一些时间想处,会希望他能够对自己有一些回应。
只是似乎,这样的期望在衣莫染这里,却显得有些遥远。
到了午饭的时候却有一件事令姿姿愕然得险些掉了下巴。好吧,虽然衣莫染曾经有预言过,虽然楼潆那个人的确是很没节操,但是——她记得上一次见面时他正要去找衣若雪单挑,那现在,眼前这幅甜甜腻腻的喂饭图又是怎么回事?
——或者说一脸甜腻的只有楼潆,衣若雪满脸的难以忍受却无从发作。或许他早不知发作过几次,却终于发现只是徒劳吧。
“喂!你看什么!别以为我以前跟过你就打什么主意!我心里只有若雪,你也少给我惦记若雪!”
姿姿找了找自己的下巴,手动合上,诧异的转头向衣莫染求解。
衣莫染只是笑笑,他不是早说过了吗。
姿姿开始觉得似乎秦楼里的一切都在衣莫染的掌握中,他只是淡淡看着,却没有一件事脱出他的掌握。姿姿来这个时代的时间不长,却也发觉到,只作为一个秦楼楼主,衣莫染的确太过缜密而深沉。
或许只是种直觉,她似乎开始明白衣若雪的意思。
衣莫染这般的人,真的就只是秦楼楼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