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各人有各命。义父既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就别指望他是个善于经营、持家有计的人间父亲。我既天生是个劳碌命,更是别指望做那十指不沾阳春水清闲富贵梦。
我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怀揣着一颗失落的小心脏,认命了。
我在心底轻叹口气,跑过去将门闩紧,坐在桌前,从怀里掏出我十年来积攒下来的积蓄,有平时大师兄私下给我的,也有外来蜀山的妖精喝茶后留下的,有金叶子金坠子金链子,也有小玉器白珍珠诸如此类。我一直用小小的锦袋装着,贴身藏着,想着以后万一水云间待不得了,不至于饿死冻死。
我看看这个,舍不得;看看那个,亦是舍不得。狠一狠心,取出一枚金叶子,再将锦袋扎进,掖回怀里。
我手心攥紧了金叶子,抬头去找义父,义父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侧,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瞧。
我忍着心痛,朝义父抿嘴一笑,站起身道:“义父,您喝杯茶解解渴,我去去就来。”住客栈不是长久之计,得去镇子里转转,了解行情,买个性价比高的房子安个家才是长久之计,还得去看看学堂,对了,还得跟老板娘打听哪里有裁缝铺子,得置办些衣服。
我向外走时,又听到了义父的说教声:“慢着走,急什么?”
我脚步不停的敷衍着应了一声,一堆的事,不急不行。
我下了楼,见大堂四下无人,便是一溜烟跑出了客栈,我在小镇上晃悠了好一会儿,原来小镇真的小,一条东西街,便是云集了小镇所有的门面商铺。我在东头的茶楼坐了坐,竖着耳朵听了半响后,又去裁缝铺子逛了逛,观摩了一阵几个大婶的讨价还价,然后我又在几个卖菜卖肉的露天摊子停了停,又顺道在那巷角晒着太阳纳鞋底子家长里短的女人堆里听了半响,最后,去了河对岸的学堂,踮着脚尖在窗外看了半响,听着那朗朗念书声,甚是羡慕。靠窗有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正百无聊赖打呵欠,看见了窗外探头探脑的我,朝我做了个极丑的鬼脸,我回以一更丑的鬼脸,转身回跑。
我一溜烟跑回客栈,正好与叶四娘撞个满怀,叶四娘正要发火,一见是我,眉眼含笑道:“小公子怎不声不响跑出去玩了?”叶四娘手指楼上问我,“他也不担心你走丢啊?”说着,又凑近我,悄声问,“他是你爹?那你娘呢?”
我一挑眉,计上心来,问叶四娘:“我干嘛要告诉你?除非你让我白吃白住。”
叶四娘被我一噎,愣了愣,笑骂道:“看你年纪小,倒是不肯吃亏的。”
我一咧嘴,笑:“四娘,你别欺我年纪小,我家的事都得我做主。”
叶四娘想来当我是孩子话,逗我道:“真的假的?”
义父冷冰冰的声音从顶上传来:“真的!”
我和叶四娘都吓了一跳,齐齐抬头上看,只见二楼栏杆处,义父负手而立,面容冷峻,一阵穿堂风吹过,掀起义父白衣玉带,眉目如画,是真正的谪仙人。
“阿罗,办完事就上来。”
我应道:“哎,义父。”
义父又看了我一眼,转身回了房内。
叶四娘看痴了眼,喃喃道:“他原来是你义父啊!真是俊,长相一流,气质也是一流,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我乜眼看叶四娘:“四娘,我义父催我上楼呢。”我摊开手心,“喏,这片金叶子,够我和我义父一年的食宿费了吧?”
叶四娘见到金叶子,两眼冒光,迭声道:“够,够,够,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说着,伸手就要拿金叶子。
我合起掌心,又道:“话又说回来,我与义父住多久,还得看四娘你。我看中了学堂对岸临河的一幢三间两进的房子,有意买下来,如若四娘愿意跑这个腿,中间说和讲价,只要价钱合理,四娘你若今日谈成,我与义父明日就从这搬出,四娘你岂不白赚得更多?”
叶四娘闻言,道:“看来这金叶子连着买房子的跑腿费也在里面了啊。”
我一挑眉,作势转身离开:“四娘你若不愿跑这个腿,我找旁人去。”
叶四娘忙伸手拉住我,笑道:“愿意,愿意,十分愿意。”
我又道:“还有,差个伙计请个裁缝来,为我和义父量体裁衣,四季的衣服都得准备,每季四套。衣服钱也从这金叶子出,赚多赚少,就看四娘你砍价的本事了。”
叶四娘接过金叶子,笑骂道:“真是欺不得你年小,竟是个人精中的人精。”说着,低声问我,“你们这是要在流徙镇长住?”
我点头,看叶四娘频频抬头上看,便道:“四娘,我与义父初来乍到,难免人生地不熟,以后还得劳烦四娘帮衬。如此,我义父亦是感激四娘的好。”
在一枚货真价实的金叶子以及义父的绝顶色相面前,叶四娘一拍大腿,爽快至极道:“四娘我是爽快人,七天,七天后,四娘我为你们操持搬家礼,热热闹闹的把街坊领居请来,吃一顿,认个脸。”
我想着义父行事低调,忙乖巧道:“搬家礼就免了吧,我义父不喜热闹,且四娘你挣点银子不容易,能省就省吧。”
叶四娘说爽快,是真的爽快,笑道:“好,低调好。看你选那书院附近,往后是要念书的吧?入学这事,四娘我也包了。”
我对此深感满意,上楼之前,给了叶四娘一个大大的拥抱,不吝赞扬:“四娘,你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