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景容,关于他的传说很多,真正见过他样子的外人却很少。
饶是谢忍冬想过千般见到他的景象,也没料到是这一种。
七王在嗑瓜子!
他斜斜靠在榻上,身上软丝小被轻覆半个身子。
黑色发丝和绣着暗纹的雪色衣袍铺了大半个塌,勘称旖旎。
这是个……
足以颠倒众生的男人!
朦胧的灯光拂过他含笑的唇角,一双极为美丽的眸子看向她,滑过,对送她进来的人道,“人带来了?”
慌惊的脚步声自门外细碎躁乱的踩进来。
那是先前伺候谢忍冬沐浴的其中一个宦人,调笑她那个。
“打五十大板,撵出去。”
这事,八成和她有关!谢忍冬看向那宦人,果然,那宦人立刻哭着求饶,“王爷,请饶恕奴才这一次罢,奴才下次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人直接被拖下去。
他弃了瓜子,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你可知他犯了什么罪?猜错了,那五十大板你来替。”
“不该和我调笑,更不该引我和他调笑。”
“呵,他好心提点你才受罪,你倒是不客气。你要知道,你若猜错,他就不用挨那五十下。”
九姑娘理直气壮,“他不挨,我就会挨。”
隔着一道小摆件画屏,那人的气息危险又旖旎。忽而低低一笑,扯了银色的玄丝。谢忍冬不妨,被席卷重重跌倒软榻前。
她没来得及感受那磕碰的痛,手腕脉门捏上一只手。
冰凉入骨的寒意从捏住她脉门的手指传来,如死人般的侧骨寒意,仿佛万年的寒凉,徐徐漫进她的四肢百骸。
也由于这一动,他很快咳嗽起来。
一咳起来。
撕心裂肺。
一口腥热吐出,那只捏住谢忍冬手腕脉门的手都没松开!
他咳嗽揪扯间,捏住她脉门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谢忍冬那只手几乎陷入半边瘫痪!
“咳——咳——”
“咳——咳——咳——”
一点腥热溅到谢忍冬手背,她垂眸瞧了一眼。
长得在美,性子在变态,血倒是和常人一样,都是红的。
试探性的用另一只手打算帮他顺顺气,猛不跌被禁锢住,她差点听到手骨被捏碎的声音。
那双冰白的,寒如死人的手,力气可大得很!
两只手面临随时可能被废,她不得不低头。
“王爷,我不过想帮你顺……”
“你以为……”那人好不易从一连串猛咳中稍缓,看向她的眼,狠辣得让人胆寒,“本王会死?”
“我怕你会死。王爷,你死了不会拿我陪葬吧?毕竟我们这才勉强算第二次见面,应该还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咳——咳——”
“谢九,你很好!”
“目前来看,我的确比王爷好。”一只手被松开,她也没犹豫,抚上他的背。
刚落下去,手掌下的脊背防备的一僵。以前婆婆咳嗽,她锻炼一手特殊缓解的手法,到真的有些作用。
好半晌,她目露关切的探头去看,“王爷可好些了?”
却撞到那人晦暗不明的美眸里。
“涝死庄稼旱死草,冻死石榴晒伤瓜,不会影响金银花。”捏在她手上没被放开的那只手,手指缓缓用力,“谢忍冬,你觉得,自己有几条命?”
忍冬,也叫金银花。
金银花是生命力惊人的药植,谢忍冬呢?
绝对只有一条命!
她大叫冤枉,“我不懂,还请王爷明示!”
微喘,他哼笑了声。
冰凉的大掌状似怜惜的抚摸她的脸颊,却让人毛骨悚然。
她毫不怀疑,他一个变态,手滑到她小脖子,给她拧断了!
“你也会怕?”声音情人耳语般呢喃,无比醇厚优雅。
“王爷!”她瞪大眼睛,“谁又不怕死!”
那手果然滑爬到了她细腻的脖子处,几乎有种情色的温柔错觉。
“嫁给本王,干什么来了?嗯?”
混合着淡淡血腥气的馥郁香气直往她脊髓钻,她委屈又直接,“我吃尽苦头才回到谢家,刚刚得了些好日子,我哪里自己想嫁给王爷!”
那冰凉的手指在她脖子爬,好似一只毒蛇的蛇吻。
“你自己不愿?”
“不愿!”她索性抬头,直视他眼睛,“因为——我不想当寡妇!”
脖子一紧一窒,空气稀薄起来。
此人那双眼睛,真正极美。
只是此刻那眼神,阴鸷,狠辣。
一如微微的冷风,卷起雨丝打在旁人身上,凉薄!
她没死,窒息降临前一秒,他丢开了她。
她无力的坐在地上,像一只狗那样,恨不得把舌头都吐出来,近乎贪婪的吸允着久违的空气。
七王拉了下软榻旁的锦铃,立刻有人进来带谢忍冬出去。
谢忍冬一踏出这人间地狱,第一句话就是。
“有没有吃的?”
对方神情诡异的看了她一眼,半晌抽了抽嘴角,“有。”
大吃大喝摆上桌,谢清欢才不顾什么大家礼仪。
她本也不算大家小姐。
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一番扫荡,摸了摸都微凸出来的小肚子。满足得双眼都眯起来了,“狗日的,终于活过来了!”
一干伺候的人差点自戳双目。
王爷的王妃,就是如此一个货?
终于可以躺在床上休息时,谢忍冬每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夜半。
警醒。
没冒失问是谁。
直到隐约看清那人,压低声音,“怎么跑这儿来了,有很紧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