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新年开始的第一天,他已经遭受一个最沉重的打击,不希望再有一个。
爸不能死。如果爸死了,那他牺牲与青荇的幸福娶了陆吉祥,就真的是一无所获,不但如此,反而还害了全家。
他紧握着拳头,在心里默默祈祷。
当他打开父母的公寓,立刻感受到一种阴冷的寒气,他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景生,你还记得咱俩结婚时的事吗?那时候咱们都没钱,你只给我买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可是我却乐得跟得了个宝一样。那时候的人多容易满足啊。”
何湘悲凉中带着哽咽的声音传入罗旭耳中,让他心里的不安加重。他绕过辆着安格拉羊毛地毯的客厅,走向父母的卧室。当他站到门口时,看到爸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色苍白,而妈则像神经质一样,一边给他梳头,一边絮叨。
“景生,我嫁给你时就知道你只是个平凡的男人,我不该不知足,是我害了你……”
“爸……”罗旭手中的钥匙掉到地上,他心痛地扑到床边。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爸没死,他只是睡着了,一定是这样。他用手摸着父亲的身体,却发现所触的地方僵硬而冰冷,没有一点温度。似乎爸已经过去好久。
“你爸死了,他死了!小旭,他死了!我可怎么办啊?”何湘突然情绪失控地趴在罗景生身上,开始用力摇晃他那已经僵硬的身体。
“爸怎么突然就……”罗旭的声音有些哽咽。昨晚见到爸的时候,他还很精神,一切都很正常,怎么说死就死了?
“还不是有狐狸精勾引他?我打电话找他,结果是个女人接的。我赶到酒店的时候你爸已经死了。”何湘越说越气愤。如果让她知道是哪个女人害死她丈夫,她一定要杀了对方。
死女人床上?
罗旭从来不曾想过爸会是这种死法。
这也未免太荒唐!
“妈,这就是您要的荣华富贵。”他声音冰冷地说道。妈太过功利,为了能攀上陆家,逼他离婚娶吉祥,吉祥是娶了,爸当了副科长,他升为局长助理,可是这强求来的幸福并不能长久,才短短一年,他们以为的幸福只昙花一现,便在新年这天辄然而止。
他好后悔,他只是个庸俗的男人,他没能过男人最难以抵抗的“色戒”这一关,不但毁了自己的婚姻跟幸福,还毁了整个罗家。爸的死,“蓝眼睛”的出生,已经让他那脆弱的幸福堡垒倾然而塌。
“你倒怨起我来了?要不是你先占了吉祥便宜,让她怀孕,我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逼不了你。”何湘不满地看着儿子。“再说你娶了吉祥难道错了?前途无量、婚姻幸福,吉祥还给你怀了个儿子,你哪一点差了?”
“婚姻?妈,我的婚姻幸福在青荇离开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陆吉祥生了个野种!野种!”罗旭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
毁了,他们罗家整个毁了,因为他们那无止境的欲望而毁了个彻底。
“野种?”何湘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这多半年她低三下气地伺候吉祥,结果伺候出个野种……
罗旭突然站起身,如来时一样迅速地离开,消失在越来越凝重的暮色中。
何湘怔忡地看着被风吹开的窗户,看着被风夹带进来的鹅毛般的大雪,禁不住悲从中来。难道是她错了?她以为攀上陆家这棵大树,以后便只剩享福了,谁知道却是毁了儿子的婚姻,断送了丈夫的命。
她扑倒在丈夫身上,一边摇着他一边哭道:“罗景生,你睁开眼看着我,你告诉我我没有做错!死鬼,你给我醒过来!别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一团乱。”
罗景生只是毫无反应地躺在那里,连眼睛都没动一下。
雪花越来越大,扑进落地窗,将屋里的温暖侵蚀,没一会儿,原本的温暖就被寒冷取代,而何湘已经感受不到室温的降低,因为她的心里早已结成寒冰。
青荇把睡着的小衿放进婴儿床后,帮他盖好被,然后就躺回床上继续一边看书一边等陆少琛回来。少琛这几天工作非常忙,经常半夜才回家。她真想替他分担一些工作,可是她的能力不够帮不到他的忙,她只能努力做好她翻译官的工作,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小衿翻了个身,将身上的小被子掀掉,青荇看着儿子沉睡中的笑脸,不禁翘起嘴角。她俯下身帮儿子盖好被,就趴在床边宠溺地欣赏着儿子的笑脸。小衿越长越像少琛,尤其是他的鼻子跟眼睛,熟睡的他紧闭着眼睛,一排如小扇子一样的睫毛遮盖住眼睑,让他看起来比女孩子还要漂亮。似乎小衿只有那一头浓密的头发像她。青荇伸出手,轻轻抚摸儿子粉嫩的小脸,眼里满漾着一种名为“母爱”的东西。
窗户突然被一阵急风吹开,风夹着雪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屋内。怕寒风冻到小衿,青荇赶紧跳下地去关窗户。
浓密的乌云遮盖着原本就没有多少星星的夜空,如一块不透明的黑幕,让这个大地看起来格外压抑。青荇一边关窗一边探着看了看窗外的雪景,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的花园,已经覆上一层厚厚的白雪。今冬的第一场大雪,却大得让人无法适应。空气因这一场雪而变得冷冽,夹着雪花的寒风吹在脸上有一种刺骨的疼,让人真切地感觉到这冬的寒意。
“雪真大。”青荇搓了搓被窗户冻到的双手,转身走回卧室。
这时,陆少琛披着半身雪花进屋。青荇赶紧跑上前,一边帮他脱外套,一边笑着揶揄他:“你快成圣诞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