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融无声的看着病房里的背影,感觉到妈妈似乎瞬间苍老了而佝偻了许多,那从来都骄傲坚强的身形,再也找不到往日的刚强,犹如心中的一座山倒了下来,顷刻间失去了所有的信仰。
沈融转身退了出来,轻轻的关上了病房的门,只听得慧姐有些匪夷所思的语气道。
“正准备做饭的时候,有个女人打过来电话,哭哭啼啼的求你妈救他。”
慧姐口中的他并没有指名道姓,沈融却知道指的自然是躺在病房里的爸爸,而那个打电话给妈妈的女人,如果猜的不错的话,或许是陈的母亲。
沈融听了,只觉得生活就像是一部小说一样,复杂纠结。
转眼望去,陈和谭啸从隔壁的病房里走了出来。
“司机怎样了?”
沈融见状询问,看了陈一眼,只见得他表情冷酷,没有多少变化,倒是谭啸开口解释道。
“目前已无大碍,但是还需要留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
沈融听了略微松了口气,谭啸却是少有的缺根筋似的的疑惑道。
“你是不是回去的时候,泄露了什么?沈阿姨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
沈融抬眼看了旁边陈冷峻的脸上,一闪而过的黯淡,却是开口说明了原因。
“我妈告诉她的。”
陈说完,表情漠然的转身而去,留下了谭啸有些尴尬,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无辜的看着沈融。
“快累了一天一夜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沈融见得谭啸虽然尚且精神,眼底里已经布满了血丝,谭啸听了,又看了看那边正吩咐着助手的陈,点了点头道。
“我先回去,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北京城,还是我比他熟。”
谭啸用眼神指了指陈,沈融点头,谭啸见状这才离去。
等到护士赶过来的时候,沈融才看到了转过脸出来的妈妈,那脸上的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泽的神情,任由她推着出来,不再多说什么。
“妈,您饿不饿,我先带您吃点儿东西吧?”
沈融看着斜阳,不由询问,却听得妈妈转脸有些失神的道。
“妈不想你走我的路,一辈子,活的像梦一样。”
那话语里的沧桑,似乎饱含了近三十年的岁月的无奈和遗憾,让人听了不由心酸。
“妈,我知道的,我会处理好的。”
沈融轻轻应诺,想着口袋里那不曾有半分动静的手机,心底里微微的有些无奈,如果连意不再联系她,她是毅然转身而去,还是苦口婆心解释,像是一个难解的谜底。
就这样,在爸爸突然间的车祸发生后,沈融看着妈妈瞬间苍老的遗憾,也看到了陈那接到了电话后,悄无声息离开的冷峻表情,无力评判父辈过往的她,只有尽力的照顾好妈妈,看护着昏迷不醒的爸爸。
整整三天,沈融忙忙碌碌中,又觉得少了点儿什么,手机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仿佛连意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这样的事实,让沈融不由有些苦涩而落寞的感觉。
傍晚,沈融看着妈妈从病房里出来后,仿佛是变了个人似的开口道。
“晚上你不用过来了,医院里有二十四小时的看护,比你要看的周到,我们回去好好休息。”
沈融有些莫名,等到慧姐告诉了她,才知道了其中的缘由。
“陈的车子里,还有个女人,中午陈来的时候,你妈就看到了,那女人好象在车里坐了一下午了。”
沈融听了,心中复杂莫名,不再多问什么,推着妈妈便走出了医院。
等到离开时,沈融似是不经意的转脸,果然看到了陈脸上有些晦涩的打开了车门,里面走出来一个相貌不错,却神韵里透露出来淡淡的紧张的中年女人。
沈融看到了一向冷酷的陈,那眼底里露出来的苦涩和无奈,却是伸手,抚开了那中年女人被风吹乱的发丝,然后揽着她朝里面走去。
沈融以为妈妈看到这一幕,内心必然难受,连忙转脸,却发现了妈妈并没有和自己一样,看向刚刚陈与那中年女人的位置,而是直直的看着前方。
夕阳下,钢铁水泥的之间,马路上的黑色轿车旁,欣长的身形,从其中走了出来,然后见得他优雅的打开了后面的车门,放出来一只小鸽子似的连鸣。
“妈妈,姥姥。”
连鸣下了车,自顾自的上了台阶,蹬蹬的就朝着沈融与母亲跑了过来,连鸣身后,连意矫健中不失慵懒的步伐,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沈融不觉间有些愣住,她以为连意就这样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其实并没有。
总有一种蓦然回首,一切还在的感觉。
沈融眼波里微微的闪烁,望向了连意,连意的目光同样看着她,直视,犀利,明锐,英俊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柔情,可是却是认真而且执着的神韵。
“姥姥。”
与大人之间没有多少表情的脸庞相比,孩子的脸总是那么丰富。
见得沈融推着轮椅,连鸣略微一愣之后,跑向了姥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几日不见孩子以至于思念成狂,还是因为连鸣的出现,刺激到那已经濒临崩溃的神经。
沈融看到了妈妈抱着连鸣,不顾天热和孩子的反抗,久久不肯放开,肩头有些颤抖。
“鸣鸣!”
连鸣被抱的紧紧的,有些挣扎,沈融的视线从连意的脸上滑落后,解救了孩子的窘况。
“妈,才几天没见,您就这么想念,鸣鸣可是男孩子,以后可得自己生活呢,您不能这么宝贝着他。”
这话说的有些调侃的味道,沈融轻松的从妈妈怀里抱过了鸣鸣,似乎几天不见,就累积了一份想念一般,哪怕孩子的体重抱起来已经让她感觉到吃力,还是第一时间抱在了怀里,连鸣立刻乖巧的倚在了沈融的怀中,圈住了她的脖子,这才转脸看向了连意。
看到了连意,沈融以为妈妈的情绪会特别抵触,却没料到妈妈的表情虽然严肃,却是什么都没有说,而是转了脸,吩咐了一边的慧姐道。
“外面太热,先推我上车吧。”
这几天都是谭啸接送她们,现在谭啸的车子还没有开出来,但是慧姐听了沈怡的话,还是看了连意一眼后,又扫了扫沈融,连忙推着沈怡离开。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相同的话,若是不在意的人问,你或者会觉得矫情而多余,但若是在意的人问,便会刹那的委屈而心酸。
没有人可以靠着自己屹立不倒人生一世,没有人的内心是完满无憾,不留半点儿空隙。
连意垂眸而向,眼波一瞬不转,唇角轻抿,似是严肃严厉,却别有一番韵味。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多少年,多少事,无尽沉浮,全都凝聚在心头。
“手机没电了,后来打你手机未接。”
沈融解释的轻描淡写,脸上丝毫不露半分内心的波澜,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性,也是面对连意时必修的一课。
连意看着沈融,眼眸里终究潋滟出波澜,还是严肃的脸,可是却因为眸子里的光芒,而变得有所不同。
“沈融,你记不记得,以前有什么事,都恨不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连意淡淡的开口,语气间已经没有了刚刚的严厉。
连意的话让沈融不由想到了六年之初的点点滴滴,刚嫁给连意时,她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为他颤动,他的情绪,他的起居,他的胃口,他的夜不归宿,他的变幻无常。
她会把生活中一些很小的可笑的事情,告诉他,以引起他的兴趣,他常常皱眉听着,却未必听在耳朵里。
沈融的认知里,结婚的第一年,连意不过是在忍耐她罢了。
现在被连意提及,沈融的眉眼自然的一扬,有些不可思议,连意还记得这些事,这多少是让她有些意外的。
见得沈融的意外,连意略微扬了扬英俊的脸,看向了医院的大门,眉心皱起,脸上露出来自然的关心。
“陈董现在怎么样了?”
沈融没有料到连意会这么快的把注意力转移到爸爸的身上,短暂的心情起伏后,再度恢复了平静。
“虽然中间醒了过来,但是医生说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期!”
当然,医生的话语里的意思,若不是奇迹,像爸爸这种情况的伤者,常常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过去了,想一想都觉得心惊和后怕。
听到沈融如此说,连意收回了视线,目光直视着沈融,带着一种惯有的裁决和雍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