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流觞只要是得空的时候,都会来圣庙里头看看自己的母妃,她常年在这里,以寂寞为邻,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多,青灯古佛,禅音袅袅,檀香芬芳。
欣贵妃同百里流觞说了一些话,百里流觞跟着欣贵妃一起念了一回金刚经,这才扶着欣贵妃回了自己的厢房。
这厢房同百里流觞上一次见到的,同以前的时候也一样,朴素的完全只能用简陋来形容了,没有前朝的古董花瓶,也没有精致的玉石屏风,简简单单的床榻,房中只有一处木头桌子,上头摆放着一个小香炉,那里头也是燃着一些安神的香料,略微有些檀香味,桌上放了几册经书,已经有了一些旧色,看得出来是经常翻动的缘故,书页的边缘都有一些卷起了。
“今夜你来寻母妃,便是来说这些事?”欣贵妃看着百里流觞,她看着自己这个儿子,那般像着自己的眉眼之中带了一些郁色。
她从来都不曾介怀过阮家的,阮家兴旺也好,颓败也好,她都不会再介意。这种红尘以外的事情,已经同她没有多少关系了。欣贵妃伸出了手指,触上了百里流觞的眉心,“怕是有些什么困扰的事情吧?”
欣贵妃拉着百里流觞靠坐了下来,将人按在了她的大腿上,一下一下地抚着百里流觞那一头黑亮的长发,她的目光柔和无比,好像现在靠在自己的腿上的不是已经二十二岁的大人,而是一个孩子,或许在母亲的眼中,即便孩子是到了三四十岁,也依旧还是个孩子。
百里流觞半靠在床上,脑袋枕在欣贵妃的腿上,他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母妃,她正低着头看着他,那温热的手指慢慢地游移在自己的脸上,神色之中微微有些担忧,每次自己去寻母亲时的时候,她总是有着一些担忧的神色。
“这样的神色,怕是有了中意的女子吧?”欣贵妃轻声地问着,“你这般的年纪,原本就是应该娶妻生子了,你父皇一贯是疼爱你的,若是喜欢上了谁家的女子,便同你父皇说说,母妃都是应允的。”
欣贵妃也不欲多问,她晓得自己这个儿子一贯都是最有分寸的,所以她也一直都不曾担心过这种事情,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日日在圣庙里头为他祈福,为他茹素,就是指望着自己这个儿子能够一世长安。
“那女孩儿很好,有着平常女子所没有的孤勇。”百里流觞缓缓地说着,“儿臣从未见过有一个女子会像是她这般的。”
欣贵妃听着百里流觞的话,嘴角上带了笑,她是一贯晓得自己则个孩子心高气傲的,多少女子的恋慕,他都是完全无动于衷,眼下却倒是动了心,她想,也一定是个不寻常的女子,否则怎会这般的引人。
“那是不错的,若是真的喜欢她,便是好好待她,这动一回心,也是不容易的。”欣贵妃轻声道,“可惜,你便是生在了帝王家,半点不由人。”
百里流觞应了一声,他闭上了眼睛,“母妃这里的安神香太过好闻,儿臣有些累了,想小睡一会。”
他便是不想再说下去了,正是因为自己太过清楚自己的情况所在,他才觉得有些时候,自己被一些无形的东西束缚着不敢放手一博。
欣贵妃慢慢地抚着发,低声地道,“睡吧。母妃在这里陪着你,母妃在这里护着你。”一如当年的时候,她害死了安贵妃就只为了自己这个儿子。
宋珩领了侍卫,到了阮丞相府。
这丞相府大门口的灯笼高高地悬挂着,那红的醒目,像是血然就的一半,大门敞开着,门口有四个小厮守着,有些泛着困,怏怏地打了一个哈欠。
宋珩上了前,这才刚刚踏上阮家大门,那守门的小厮便是上了前来。
“什么人?怎敢擅闯丞相府,还要不要命了?”那小厮一派的张牙舞爪,神情倨傲无比,伸了手便是想要推搡着宋珩。
“大胆!”
身后的侍卫都是百里流觞留给宋珩的,那都是军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被挑选出来的好手,在军中的时候,也是见过宋珩的厉害之处的,虽然嘴上是没有说些旁的,但是心中对于宋珩担任教头这一职位早就已经是心悦诚服了,刚刚睿王殿下离开的时候可是好生嘱咐着他们要看好了宋珩。这几个没什么眼力的人居然对着宋教头这样说话,这身后为首的一个侍卫便是上前了一步,拧着一张脸,很是凶神恶煞地朝着人吼了一声。
“张开你们的狗眼给我好生瞧瞧,眼前这位可是三军教头宋珩宋大人,哪里由得你们在这里胡乱说些什么,是不是要打上一顿之后才能长点记性!”
那四个小厮对看了一眼,原本以为眼前的女子不过是一个平常至极的人,谁曾想到这个人便是金陵城之中女子的传奇人物……宋珩。
小厮们又忍不住多看了宋珩两眼,只觉得眼前的姑娘实在太过娇弱,哪里像是一个三军教头的模样,可瞧见她身后带了一队的人马大约是以为真的有些不大对劲的,有个精明的小厮已经晓得眼下这个情况已经不是他们这些个下人能够定夺的事情,其中一个急急忙忙地跑去找了府上的总管,而其余三个则是带着一张笑脸,赔笑地看着宋珩。
“宋大人眼下这么晚前来,不知道所谓何事,我家老爷眼下正在参加宫宴还没有回来,宋大人若是有事,不妨等我家老爷回来之后再说?”小厮委婉地说着,实在想不到这一尊大佛怎么就突然之间降临在了宋家门口,一边是期盼着管家早些过来,对于宋珩这一尊大佛,他们着实是不知道要怎么应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