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认真地说,我倒是感激宋珩这个决定的。”苏闵缓缓地道,“若是她不走,南嘉必有祸事。”
新帝死,战祸起,在南嘉忙于内战之际,最怕的便是有外敌入侵,饶是凤血歌也便是分身乏术的,等到要有战事的时候,随随便便的一个借口便是理由了。宋珩要是没有被发现,自然是可以当做千江月一直留在南嘉的,他也是乐见其成的,但是坏就坏在她是被瞧见了的,北雍的百里流觞都已经来了,要是凤血歌真的不给,难免不会起什么事端,到时候那便是这的要叫人头疼的事情了。想在南嘉的皇室血统已经灭绝,到时候这登基为帝的,必然是凤血歌一人,也可算是众望所归了,宋珩留着,只是他的身边的一处污点。以千江月的身份,南嘉道义深严,师徒之恋便是要受抨击的,而作为宋珩的身份,她是留不住的,庆历帝不会许着北雍之中唯一一个会阵法的人留在南嘉之中的。宋珩这一走,也算是成全了凤血歌的名声,也不至于同北雍之间有什么膈应在。
尤其是现在,战事耗费了不少的财力物力人力,南嘉需要休养生息来恢复。
“她这般做,到底也是为了你。”苏闵万分诚恳地对凤血歌道,“我一直觉得这宋珩是个无心的人,其实,她到底待你还是有心的。”
他自然是知道的。
可凤血歌觉得自己最恨的便是宋珩这般地待自己有心了,她倒是轻轻松松地走了,这般为了他却也是因为不相信他是能将是这些个事情完满解决的吧。说她对自己有心,结果却是转头便是嫁给了沈从墨,凤血歌在心底冷哼了一声,也是有写瞧不起自己,明明都已经说了,这宋珩的事情是再也同他没有什么干系的,却还是忍不住关注了些许,结果却是晓得她是要嫁给沈从墨。
想她的母亲月氏不过就是头七刚过,便是这般的急不可耐要赶着在那百里里头出嫁,她这般,还能算是有心的么?苏闵说的是没错的,他同宋珩都是有着一样的性子,这一条路走到黑的性子,明明回过头有旁的路子可以走,却是半点也没有叫自己选择一下的。
他对她说,若是离开便是永远都不要回来,可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在心底之中希望着,她是能够留下来的,只要再多做考虑一下,但是她却是连半点的犹豫也没有,真真的是半点的犹豫都没有!
她现在要嫁给沈从墨,这便算是应了自己当做的承诺?还是她是真的切断了同自己所有的联系,这南嘉,她便是再也没有想过要回来了?若是他日,南嘉同北雍在战场上相对的时候,她还得为了北雍这个国家,为了所谓的国家大义同自己兵戎相见不成?
凤血歌默默地饮下了一杯酒,这烈酒从喉咙口一直烧了下去,烧进了他的肺腑之中,就像是一团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着一般。
苏闵见凤血歌不说话,自己便也是沉默不再作声,生怕自己这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这生杀大权一向都是掌握在凤血歌的手中,他这性命就如同草芥一般,对于凤血歌来说,那可是轻而易举的很。苏闵默默地喝着酒,这宫中的佳酿到底还是不一般的,这一壶下肚了之后,便是让苏闵这个一向是不胜酒力的人给晕晕乎乎了,而凤血歌倒是清醒的厉害,这越喝便是越清醒,这越清醒,便是越觉得这宫中四处都是那个人的身影。
是的,她在宫中住了那么久的时间,宫中大部分的地方都是有过她的身影的,光是单单地锁了一个芙蓉阁根本就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其实最应该锁住的只是他的心而已,若是他也能够无心一点,那必然就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子了吧。
凤血歌看了一眼那已经醉得有些迷糊的苏闵一眼,他起了身,穿过那匆匆的楼阁,熟悉的可怕的地方,他在这皇城住了多年,第一次觉得这里是静默的可怕的,空旷,没有人气,寂寞肆意地蔓延着,就像是一作死城一样。
“你去哪里?”苏闵在身后扯着嗓子问着,踉踉跄跄地跑着,一不小心被自己的脚步一绊,跌了个结实。
凤血歌出了宫殿,去了御马房牵了自己的坐骑,从那宫门一路朝着城门口而去。
城门卫瞧见凤血歌,自然是不敢相拦的。
凤血歌策马疾驰,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策马疾驰过了,风迎面而来,吹乱了他那银白色如同月光一般的发色,凤血歌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他只是很想就这样奔驰上一回。
他一直朝着北方的方向而去,直到这天色微暗的时候,他方才停了下来,他登上了一座小山,这山并不算高,根本就是望不到什么,更别说是望到那北雍的金陵城去了,举目远眺的时候,除了看到南嘉的河山还是南嘉的河山。
他想起苏闵问着自己的那一个问话,问他有没有后悔过的,凤血歌想,自己大约还是有些后悔过的,若是最初的时候,他便是杀了那个小丫头,大约便是什么事情都是没有了,又或者,在她气息奄奄的时候,即便是自己不动手,只消站在那边看着她流干血液,慢慢地咽下那最后一口气大约地便是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那个时候,她躺在地上,周围都是那乱坠的石头,有淡淡的火焰在她周身燃烧着的,偏是因为被她封印着而没有烧到她的身上去,他瞧见她的时候,便是看到那一头如丝一般的长发散了开来,熠熠生辉的,让他竟是在那一瞬间产生了不忍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