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碧兰心气极高,哪里肯被人这么暗讽而不做声,尤其是在淑女阁之中又那么多的人瞧着的情况下。
她浅浅一笑:“今日我们淑女阁之中主要是乐艺,也不知道宋三小姐擅长什么乐器,既然来了这里,多少同大伙一起切磋一番吧。”
她那漂亮的单凤眼微微上挑了一些,看向宋珩的时候稍稍带了一点不怀好意,语气之中带了一点迟疑:“我倒是忘了,定远侯府上是武将出生怕是崇武怠文,不过女孩儿家略会点花拳绣腿倒是能防身健体,太过醉心可就不好了,女儿上不了战场,倒是成了那悍妇,胸中无半点墨水,也就成了那绣花枕头一包草了。”
这么说着,阮碧兰轻轻笑了起来,她一向讨厌那宋薇,不过是以一张漂亮的脸孔就和她的名连在一起并称“金陵双壁”,真真是污了她的名,她又怎会同那以色示人瞧见了睿王便没有半点的名门子女该有的矜持,那司马昭之心,也不怕被人笑话。
宋珩听着阮碧兰这话,要是她说自己不会乐艺,那估计就成了只会舞枪弄棍的悍妇,那绣花枕头草一包了!
“刚刚听阮小姐点评头头是道,想来是在琴艺上颇有见地,我虽不才,这琴还是会一些的,不知道能不能聆听阮小姐一曲?”宋珩不慌不忙地说着。
永宁听到宋珩这么说,整个人都发急了,虽然她也是很想这一向嚣张惯了的阮碧兰受点教育,但是如果比琴的话,永宁直觉就是宋珩要输!她轻扯了扯宋珩的衣袖,凑近了低声道:“你不知道,阮碧兰的琴艺是出了名的,宫里头的乐师都不及她!”
永宁觉得要是宋珩和她比武,阮碧兰是必输无疑!可谁知道,这宋珩居然要和阮碧兰斗琴,这不是以卵击石自找死路么!
“有些东西,在对方擅长的给予一击才最让人难堪。”宋珩轻声地回着,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输。
永宁的眉头皱了起来,虽然这话是不错,但是问题是也要能赢才是真的。
阮碧兰一听到宋珩说要比琴,心里头都是要笑坏了,淑女阁之中的那些个女子和文人雅士也只觉得可笑。
“阮小姐琴艺超群,闻之当天籁,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又岂是常人能够相比的!”一个书生站了起来,高声朝着宋珩嚷道,那姿态极尽蔑视。
他这话一出,其他的人也跟着应和了起来,一时之间这阁里头除了观望的人,其余皆是站在阮碧兰那头声援。
阮碧兰轻轻笑道:“大家切磋技艺罢了,又何妨呢。宋三小姐,这样吧,我今日新作了一首曲子,一会我演练一会,端看宋小姐能不能弹奏出来,然后宋小姐再抚琴一首,我按照抚,若是抚不上来,我便认输。”
宋珩点了点头:“也可。”
阮碧兰施施然地上了大厅的那台子,在琴椅上坐了下来,曼声道:“我这首新作的曲子名曰《金陵秦淮夜》。”
阮碧兰纤手在琴弦上轻轻的一个滑动,清亮的声音在这阁楼里头响了起来。
阮碧兰自负并非是没有半点的理由的,在潺潺琴音之中,让人仿佛是置身在了金陵城中那秦淮河畔,灯火璀璨,人声鼎沸,美人,佳肴,美酒,华丽无端,悠扬婉转之中,有那莺歌燕舞,有那繁华一片。
厅上的人也皆是沉醉其中。
阮碧兰十指按在琴弦上,止了音,在一片叫好声中带着笑看向宋珩,“宋三小姐,该你了!”
她这一句话,带着十足的挑衅味,坚决不许人临阵脱逃之意。
宋珩看向阮碧兰,她的确是恃才傲物,却也是真的有才,刚刚那一曲《金陵秦淮夜》是很考验指法的一首曲子,若指法不得当,稍有不慎便会划伤自己的手指,阮碧兰根本就是故意谈奏这首曲子来为难她的。
永宁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她可从来都没有瞧见过宋珩弹奏,也没在她的房里头看到过琴案,她抬眼去看宋珩,只见她一脸平静地走上了台子,那姿态是那般的从容不迫,似乎一点都没有将阮碧兰放在眼内。
宋珩看了一眼还坐在琴椅上的阮碧兰一眼,轻声笑道:“阮小姐,你挡道了。”
阮碧兰在一瞬间变了脸色,她的曲子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她不懂这宋家三小姐是胸有成竹呢还是故作无畏姿态。
她从琴椅上站了起来,侧立在一旁,专心等着她出丑。她可不信这北雍之中还有谁能够比她琴艺更高,永宁郡主找了这个人来,只怕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到时候掉的只怕还是整个定远侯府上的面子。
宋珩在琴椅上坐了下来,微微活动了一下手指,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阮碧兰,她那带了得意神色的眸子闪耀着,像是在等着她的出丑。
琴架上摆着一副古琴,刚刚听阮碧兰弹奏,这音色极正,是一把难得的好琴,她上半辈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除了看书习阵法外,对于古琴倒也是极其喜欢的,哥哥也为她寻了不少的古琴师傅来教导,她一向是过目不忘,阮碧兰那指法又怎么能够难得住她。
闭上了眼微微思索了一阵之后,宋珩睁开了眼睛,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着,那潺潺如流水一般的清音从她的手中慢慢流泻出去,这曲子和阮碧兰刚刚弹奏的那曲很相识,却还是多少有些不同。
那琴声没有阮碧兰指下那般的愉悦,如泣如诉的声仿佛让人瞧见了在夜晚下那秦淮河边摇着船只的艄公,在雨夜里头,他们穿着单薄的蓑衣戴着蓑帽,那画舫之中可人的姑娘在身后默默擦拭了眼角的泪珠嘴角那笑容的苦涩,还有那街边扯着人的裤腿裙摆哀求的小乞儿,那般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