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公微垂着头,暗袖中的令牌挥了几挥,“孙公公,小的按您的吩咐把人带来了。”
孙大通看着荀真那波澜不惊的面孔,想要给她提个醒,进去后回话要注意一点,可在凤仪宫的人眼皮底下,他什么也做不了,遂勉强地道:“咱家知道了,荀掌制,你随咱家进来吧,至于你暂且退下。”
秦公公一把夺过一盏灯笼在前引路,“天黑路滑,小的给公公打灯。”
孙大通在东宫那是仅次于宇文泓,东宫的小太监几乎人人都怕他,只要他一板起面孔来,所有人都会吓得不敢说话,可眼前这小太监居然这样与他说话?真是头一遭,两眼里的精光射出,似要让他知难而退。
“孙公公,既然他要尽一番孝心,何不由他去呢?”荀真状似不解地道。
“荀掌制,你不懂,他不……”孙大通本想说他不是东宫的太监,但这话若说出来就是在打皇后娘娘的脸,心下着急,荀真平日多机灵的一个人,今日怎么这么不通气。
荀真却不管这些,仍是如闲庭信步地走着,东宫正殿里的灯火辉煌,里面似有说话声传出,微微皱眉,但仍是一脚踏了进去。
她的身影刚一出现,哭哭啼啼的声音就停了下来,唐皇后更是把茶碗怒摔在地,站起来指着她道:“你好大的胆子,不知道她是太子的人,居然还敢将她的脸打伤?”
荀真连眼眉也没看向绿霓以及皇后座下的宇文泓,而是从容地跪下道:“娘娘,奴婢都是依宫规行事,绝无半分逾越。”
宇文泓皱眉看了看荀真,她怎么来得这么快?母后支使绿霓想要做的事无非就是要荀真与他心生间隙,也想让他觉得荀真是那种仗着他而嚣张跋扈的人,这样一来,他将对她不再产生好感。
母后打的好算盘,用他的矛攻他的盾,此时,他瞥了一眼母后,然后嘴角微勾,母后还是不够聪明,她不了解他,同样,也不了解荀真。
“娘娘,太子殿下,您们看看,她下手多狠,奴婢现在这个样子如何为太子侍寝?”绿霓故意扬着自己那半边肿起的脸,而且脸上还微微泛着血丝。
荀真转头看去,内心不禁冷笑,怎么才过了一个下午,这伤势不但不消,居然还加深了,绿霓这招苦肉计不知上面的那个尊贵的太子殿下可会受?这一刻,她居然很无良的猜测着,眼眉微微瞥向宇文泓。
太子殿下,心疼了?
宇文泓接收到来自她的视线,眉毛微挑,她在试探他的态度,荀真这小女人还真是越来越有趣。斜睨了母后愤怒的神色,他看向荀真似笑非笑地道:“你为何要打绿霓?难道你不知道她是孤的侍寝宫女吗?”
唐皇后听到儿子轻声问话,这才把脸上的怒火收起来,优雅地坐回首位,仿佛刚才大声咤责的人不是她一般?
荀真两眼直视宇文泓,脸上一丝情绪也没有,从容而镇定地把事情的原尾道出来,末了,看向绿霓道:“奴婢不是有心要冒犯太子殿下心爱的人,一来她仗着太子行事嚣张;二来宫里不是最讲究规矩吗?试问皇后娘娘,奴婢究竟哪里犯了错?娘娘若要奴婢一命,请直言,奴婢万死不辞。”说完,深深磕下头去。
好一张利嘴,唐皇后与绿霓都暗骂一声,尤其是唐皇后,荀真的牙尖嘴利她见过,居然懂得把矛头指向她。
“荀真,你撒谎,嚣张的人是你,你根本没有按娘娘的旨意给我们量身,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伤我的脸。太子殿下,奴婢被打得好冤……”绿霓哭诉道。
唐皇后却是紧皱眉头,“荀真,本宫要你一条贱命来干什么?说话之前要三思,若不是本宫发现了绿霓所受的委屈,而你似乎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皇儿,你难道还要袒护她吗?”
她两眼冒火地看向儿子,要他听一听荀真的歪话。
“娘娘,尚工局多少双眼睛看着,娘娘若不信,可以派人去尚工局问话。至于娘娘为何看奴婢不顺眼,奴婢真的很冤枉,并不知情?娘娘,奴婢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而且,娘娘是正统,是后宫的主宰,若其他的妃子挑衅娘娘的尊严,那是不是以下犯上?而这绿霓只是特殊宫女,并不是东宫的妃嫔,两者是有差别的,还是说娘娘也认为正统无理。”荀真道,“若是,奴婢无话可说,愿受罚。”
唐皇后握紧手中的茶碗,绿霓在身份上确实是不能与荀真相比,她居然拿自己来打比方,若是绿霓所做的是对的,那就等于承认其他妃嫔可以挑衅自己的威严,因为上下尊卑是后宫体系的核心所在。
她转了转自己的眼珠子,被荀真这么一说,差点就要忘记今日最大的目的是什么?遂又慈爱地笑出声,“皇儿,绿霓是你的人,这事还是你看着办比较妥?不管怎么说,别寒了人心才对啊。”然后使了个眼色给绿霓。
绿霓瞄了眼气定神闲的荀真,微微抬眼看向太子,心下有虑,太子一定不会是真心喜欢这个宫女的,一定不是,凭着这些年她的乖巧听话,殿下一定不会信荀真的。
这么一想,她忙又哭起来,膝顾上前,“殿下,奴婢侍候殿下这么多年,殿下还没明了奴婢吗?奴婢岂敢打着殿下的旗号欺凌他人?一切都是她胡说的,尚工局里的宫女都与她是一伙的,又岂会为奴婢说句公道话?……”
荀真在得知是凤仪宫背后捣鬼后,早就想妥了要说的话,果然如她所望,皇后把处置权交给太子,她竟不哭也不闹,只是用那双纯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宇文泓,似要把他看个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