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的表情一冷,带着帝王无上的尊严道:“念在先皇的份上,朕本欲开恩许其到皇陵静思其过,柳氏假扮元圣皇后欺世盗名,辱及先贤,是为不敬,如此之人不配为父皇守陵,赐柳氏三尺白绫,责其自尽以谢天下,以赎其罪。”
柳氏这才回过神来,两眼定定地看着宇文泓,“哀家当日怎么会以为你会为我养老送终?苍天哪,我怎么就有眼无珠至此?”仰天长叹,哭自己命运的多舛。
孙大通一看柳氏的行为不敬,忙指挥小太监上前用布封着她的口,不让她胡乱说话,拖她下去,莫失礼于御前。
就在她挣扎着要被拖走之时,宇文泓突然转头看着她那悔恨与愤怒的面容,声量不大地轻道:“对你,朕本无好感亦无恶意,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令许悠自尽,她再不好,也是朕不能割舍的人,这一笔账朕始终都记着,柳氏,好自为之,如有来生,须记得做人不要太猖獗了。”
柳氏顾不上再挣扎,愕然地看着这张年轻俊帅的脸庞,许悠,一个多久都没有再记起的名字,果然,母子亲情是割也割不断的。当日她太天真了,以为他对许悠的感情不深,许悠一死可以让他的身世永远不被人揭晓,而且她也惧怕这个生母会阻碍了她与他培养母子情,她曾经是想过要将他当儿子看待的,只是隔了一层肚皮就是隔了一层肚皮,他,终究不是她的孩子。
安幸公主看到母亲被人狼狈地拖下去,忙爬起来想要去追回母亲,“母后,母后……”只是才走了两步就趔趄在地,只能伸着手哭喊着“母后”,转头看到明黄的身影,哭爬过去抱着宇文泓的大腿道:“皇兄,您就饶了母后吧,安幸求您了,求您了……”然后是不停地磕着头,从所未有的卑微着。
宇文泓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提起来,看着她眼里的泪水,冷静地道:“安幸,如果你还记得自己是宇文氏的公主,那就什么也不要说,柳家是胡国奸细,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你的任性胡闹也就到此为止。”随即松开怔愣的她,朝人群里的高文轩道:“高驸马,带公主回公主府。”说完,放开她的手臂,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去。
安幸公主不由得怔在原地,这皇兄的样子真绝情。
高文轩站出来阻制了安幸公主仍要去追宇文泓求情,这个女人带给她的耻辱虽仍记得,但不若当年那般痛恨,柳家一夕之间就从高高在上的相府跌到深渊,而这任性的公主到现在仍没有认清事实的真相,“公主,你再哭只怕往后……”
“你给本宫放手,高文轩,那个是本宫的母后,你放手,放手……”安幸公主使劲地捶打着高文轩,看到皇兄扶着荀真上了皇辇,明黄的轿子眼看就要走了,一口咬住高文轩的手臂,趁他吃痛松开她之际,拔腿就追上前方的皇辇,第一次不顾公主的威仪,边跑边求情,“皇兄,母后是有错,但错不至死,您就给她一条生路吧,许其到皇陵去陪伴父皇也好或打入冷宫也好,只是要一条生路啊……”
冬雪慢慢地从天空飘落,落在红墙宫道里,冷意越来越深。
皇辇里九龙戏珠的炭盆里燃着炭,一片暖意,荀真推开皇辇窗上的一角,看到安幸公主一个滑倒跌倒在地,一张娇颜上满是泪意,随后奔上的高文轩一把搀扶着她起来,那声声“皇兄”在宫墙里回荡着,听来格外的令人辛酸。
宇文泓一把将皇辇上的窗子关紧,寒风被关在窗外,将暖手炉往她的手中一塞,揽紧她的娇躯,她的脸上略有寒意,用手捂了捂,“别再看了,晦气,若不是念在她身上流有宇文氏的血液,我必定也要她跟着她那装神弄鬼的娘一道到黄泉去。”对于这任性刁蛮的皇妹,他的好感从来欠奉。
荀真将头靠在他的怀中,“这些年一想到昔年的往事心里也恨着她,但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不由得有些心软,那个毕竟是她的娘,她哭她求情也在情理当中,你说,当了娘之后是不是特别容易心软?”原本对于安幸她是一点也不同情的。
宇文泓轻点了一下她的俏鼻梁,生产过后她倒是比以往丰腴了不少,很自然地就低头寻着她的红唇吻了上去,大手往下伸进她的衣襟内游走着,良久之后才松开她,看着她的水眸稳住自己有些躁动的身体,叹息一声,“你呀,有时看着颇理智,当年跟我耗的时候怎不见你心软?真儿,心软也要看对象,安幸如若就此安份,那也就罢了,若不是,我也不会再放任她。”
“陈年往事还拿出来说做甚?再说我若是心硬,现在也不会有寰儿的诞生?”荀真不满地撇撇嘴,“我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轻重我能分的。”一提起儿子,才不过半日未见,她的心里就想念得很,放下暖手炉,伸手抱紧宇文泓的腰,“我们快点回去吧。”
一回到华龙宫,荀真连狐皮氅衣也没来得脱下就冲到西侧的偏殿里,看到岑乳娘正拿着拨浪鼓轻摇着,在床上的儿子如宇文泓一般墨黑的眼珠子看着拨浪鼓呵呵地笑着,冲上去忙抱在怀里,“娘的宝贝儿,想死娘了。”往儿子的脸上就是一亲。
宇文泓跟在身后,看到她一副有儿万事足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抬手示意岑乳娘等人起身让他们出去,上前将荀真身上厚重的氅衣脱下来,“这小子又跑不了,偏你还这么着急?”
“我怎么不着急?孩子又不是你生的,你当然不着急。”荀真抬杠道,拿着明黄的小帕子给儿子抹了抹嘴角的涎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