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背后男人爽朗的大笑声,她回头看去,只见绿衣阉人已经快速进去侍候了,原来他也不是那么坏,她心想。
不过脚上的步伐却没有停顿,仍是加快速度地逃出这偏殿,出了回廊方才停下喘了几口气,耳里似乎仍听到他的大笑声,刚想举步沿着回廊到正殿,看到许悠站在那儿两眼紧紧盯着她看。
“尚工大人,您怎么来了?”
许悠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荀真般地看着她,这眼神有着探索,有着猜度,有着挑剔,有着……陌生,荀真脸上的惬意消失了,脸色凝重起来,她做错了什么吗?
许悠看到她眼里的疑惑与不安,脸色才恢复如常,“我听庄翠娥说你晕倒了,可有其事?”
“嗯,属下也不知怎么就晕倒了?倒是让尚工大人担心了。”荀真道。
“没事就好,待会儿向太子殿下告退后,我们就回去吧。”许悠道。
“是。”荀真顺从地点头。
两人慢慢地踱到正殿去,许悠想到太子给荀真喂药的那一幕,有些话想问,但又不知从何问起?“你……是不是爱慕太子殿下?”
荀真的步伐一顿,许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想来可能是许悠来了好一会儿,刚好看到她伏在宇文泓的怀里哭泣,忙道:“没有的事,尚工大人听谁说的?属下只是……只是从太子殿下这儿听闻了我娘去世的消息,一时悲伤,殿下大度允我放声痛哭,绝不是尚工大人所想的那样。”说这话时,她的眼里还有着抹不去的悲伤。
荀真可以说是许悠看着长大的,也是许悠手把手教出来的,想来她不会说谎来欺骗自己,叹息一声,脸色比平日更宽容更平和,像幼时那般抚摸了一下她头顶上的秀发。
“别太难过了,你娘的事我其实早已知道,那时候你年纪还小,就是怕你难过,所以才会瞒着你,我与你娘有故交,想来她也不舍得你为她哭泣,若真孝顺你娘,就不要再悲伤难过。”
“尚工大人……”荀真感动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傻孩子。”许悠颇有几分心疼地道,不过眼里已经似乎做了某个决定,“你还记得幼时我带你去冷宫看过的情形吗?”
“记得啊。”荀真有些奇怪她提起这事有何用意?
“那好,你要把那些牢牢记在心里,荀真,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太子殿下将来是要登基称帝的,你不能对他有思慕之情,你忘了宫女守则?不然你将来如何见容于未来的皇后?宫女永世都不能封妃的,我不想看着你将来痛苦。”
这一刻许悠那严肃的面容与严厉的话在荀真的记忆里一直都是鲜明的,她所有对宫廷的认知与为人处事的技巧,都来自于这亦师亦母的许尚工,以致多年之后她对宇文泓这样说道,许悠是她一生最为尊敬的人,即使她阻挠了她的爱情,即使她让她的眼中只看到灰色,除此之外看不到鲜明的光彩,可没有许悠,也许她的童年之路要难走得多。
“尚工大人放心,属下都会谨记的,对太子殿下,属下真没有非分之想。”荀真道。
许悠慈爱地看着她轻点点头,可当她的目光越过荀真,看向那从里面踱出来抿紧唇的宇文泓那冷冽而又疏远的目光时,她的眼里有着刺痛。
他越是这样看她,她就越难受,这两个孩子都是她爱的,她不想让他们任何一个受到伤害,若他们只是寻常人家的儿女,她巴不得把他们送做堆,可惜他们不是,荀真输不起,微微一躬身,“参见太子殿下。”
“许尚工似乎管得过宽了。”
宇文泓就这样慢慢地走近她们,虽然脸上平静无波,但可以从他的语调里听出他的不悦之情。
“殿下,奴婢是尚工局的主管,对属下有不当的行为加以引导是必须的,不然奴婢就是失职了。”许悠的语调一如平常那样冷淡,可是强硬的态度更在宇文泓之上。
宇文泓依然是冷冷地瞥了一眼许悠,反正这个女人从来不会有第二种表情,然后目光看向荀真,“你认同她的观点?”
“奴婢……”
荀真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孙大通急急忙忙地从正殿过来,“殿下,皇后娘娘驾临东宫。”
许悠闻言,眼中的光采黯淡了下来。
东宫正殿之上,永远雍容华贵的唐皇后凤钗宝簪,身穿明黄拽地宫装,高头履上绣着展翅高飞的凤凰,站在大殿的台阶上,神情一如两旁的铜铸仙鹤般庄容肃穆,而一旁的太医正口沫如飞地向她汇报。
看到风度翩翩的儿子到来,不待他行礼,她忙笑着从台阶上走下来伸手攥住他的手。“我刚刚正准备传温太医来请平安脉,突然听闻他到东宫来看诊,可是皇儿的身上有不舒坦的地方?”
那一脸的担忧可谓把慈母的心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宇文泓微微笑着扶皇后到台阶上的雕刻着浮龙庄重无比的首位坐去,亲自接过孙大通递上的茶碗摆到皇后的面前,“没什么大碍,只是昨儿夜里翻风着了凉,吃上几剂安宁疏散的药也就无事了,母后无须担心,若是忧出病来倒是儿臣的不是。”
“殿下说得是,娘娘不用过于担心。”温太医恭敬地道。
“你这孩子倒是让母后说什么好?自个儿的身子要多多小心,还有那些个服侍的人也太不尽心了,孙大通,你就该首先当罚。”
唐皇后的凤眸严厉地看向孙大通,可是略过孙大通看向进来的许悠与荀真的时候,那目光中不但有严厉,还有暗暗地警告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