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头山绺子驻地在一片平坦的山间林地当中,周围百十里地都是巍巍青山,这一片老林子人称鬼见愁,不是经验丰富的老猎汉,冒懵进来很容易就鬼打墙了,转来转去就是转不出去。有多少赶山人、挖参人、淘金客都迷瞪在这鬼见愁的老林子里面了。
孙铁蛋小前儿也在此地迷瞪过一回,幸运的是遇见了老猎汉吴有根,把他给带了出来。打那以后,孙铁蛋就跟上了吴有根,拜他为师,从小就在鬼见愁进进出出,赶山打猎,十几年下来,这方圆百十里的老林子的沟沟坎坎他是摸得清清楚楚。
横头山绺子的山寨就在这片山林当中,原木的山门,柞木杆子搭建的哨塔,一间宽大的原木房子,两边两排筒子房,两排地窨子,靠山角还有一溜儿岩洞,深不可测,四通八达。营地周遭密布了十几个暗堡,还有几处必经之路的明哨,伪装成猎人的小窝棚。
孙铁蛋几个一路打马狂奔,从最近的道儿蹽回了横头山大寨。刚过头道卡子,猎人窝棚旁边的眼梢就吆喝了一嗓子:“二当家的回窑堂(回家)喽!”
里面二道卡子再往里头喊:“二当家的回窑堂喽!”
一共三道卡子,都是明哨,头一道是猎户窝棚,就放一个人儿,扮成猎户歇脚的样子。可是窝棚边拉不远的地场就是一个暗堡,半截的地窨子,外头看就是个长满了玻璃荭子和半人高蒿草的土堆,实质里面是空堂的,这里放两个暗哨,一个睡大觉,一个瞪眼珠子盯着外头的明哨,两人换班,一旦真有事儿,明哨给人摸掉了,暗哨立马鸣枪报警,并且就地开始阻击。
自己人回来了,就会喊一嗓子报信,里面就会提前知晓了。头道岗到山寨山门,三道卡子之间各五十米,别小看这一百五十米的距离,那可不是平道,都是老林子和沟沟坎坎的丘陵,植被茂密,地形诡异,不熟悉地形的,怎么着也摸不过去。
偶尔冒懵走进来的猎户,在头道卡子和二道卡子之间就被绑了,这叫自己送上门来的,上赶子不是买卖,往秧子房一扔,家底儿啥样立马清爽,值钱的就留着让字匠写信送人家去要钱赎人,是穷人的也不祸害人家,蒙了面送出去,再不敢踏进这片地界半步。
大当家的和在山寨的三老四少都来到寨门口等着,张望着。高高的哨塔上边的弟兄喊:“来了来了,兄弟五个都回来了,还背了洋喷子!”
大当家的胡占魁哈哈一笑道:“咱这二当家的,不是空子!有种!”
一旁的安有福脸上就不大好看了,全镇江大嗓门吆喝道:“粮台呐?张罗酒肉去啊!”
“得嘞!”粮台胡顺扭头就跑,去后灶房安排了,就知道这孙铁蛋得胜归来,山寨的弟兄们免不了要打打牙祭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开香堂拜祭达摩老祖,这些个挂柱(入伙)的规矩一样也少不了。
孙铁蛋在大寨门前翻身下马,对着胡占魁一抱拳道:“大当家的,俺回来了,砸了个红窑,插了(杀了)五个小鼻子,顺了三杆洋喷子,两百粒花生米(子弹),三百老头(银元)!老三,都给大当家的摆出来!”
“哈哈!二当家的,好样的!红窑你也敢砸!”胡占魁竖起大拇指。胡子抢大户叫砸窑,如果对方有枪,叫响窑,有武装护院队伍的,叫硬窑,如果这家大户插上了红旗,就叫红窑,红窑的意思就是不怕土匪,插红旗就是跟胡子叫板,这样的红窑一般都是人马装备齐全的或者有官府官兵撑腰的,胡子砸窑也是大多捡软柿子捏,轻易不逼急眼了,谁也不会去碰红窑触霉头。
郝三几个将枪枝弹药和银元都摆在大当家的胡占魁的面前,孙铁蛋将腰间的盒子炮拔出来双手举起,说道:“大当家的,这砸红窑,硍劲儿节骨眼上,还是这把别子(盒子炮)好使,要不是大当家的这把别子,紧滑(后有追兵)前儿还真玄乎,妈的小鼻子个个都是快枪!”
“二当家的啊,这么地,你看你这一出手就挣回来三杆快枪,这把别子就归你了!走,跟俺进去,粮台都预备好了,今儿个哥哥就带你磕头上香拜达摩!”
孙铁蛋哈哈一笑道:“多谢大柜了,这把别子真好使!”
“那是当然!这可是正宗的德国原装镜面匣子,二十响,回头我再给你两个弹匣,两百粒花生米(子弹)!”胡占魁拉着孙铁蛋走进寨子,早有崽子(土匪小喽罗)将枪枝弹药和银元拿进去归了大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