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哪里来到哪里去”这一句是黑话了,胡子在山里跟生人碰了,首先要要看看对方是不是空子,最常问的话就是“打哪里来到哪里去”,对方要是别的绺子的胡子,就会说“从来的地方来,到去的地方去”这是正确的回答,说别的,就说明是空子。还有的见面就让对方报蔓(姓氏),报不出来的,也是空子无遗。
“俺们是……”楚招弟不知道对方就是胡子,还以为又碰到坏人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郝三一听,乐了道:“亮子,出来吧,两个肉票,这还是个尖果儿(美女),送上山孝敬大当家的去!”
于亮子从隐藏的树后走出来,将步枪背在后背,拿出来随身携带的蒙眼布将孙长发和楚招弟的眼睛都蒙上了,双手在背后用麻绳反绑了,说道:“你俩都别乱发声音,我用麻绳牵着你俩,跟着走就行了,听明白没?”
“俺找俺男人,他叫孙铁蛋,就在你们山上。”楚招弟说道。
“孙铁蛋?在俺们山上?谁是孙铁蛋儿?没有这个人,别说话,走吧,到了秧子房,有你们说的!走!”于亮子一扽麻绳,拉着二人向山上走去。
孙铁蛋这个名字,在山寨是没人知道的,上了山入了伙儿,大名就不能再用了,现在孙铁蛋报号红枪会,龙子龙的蔓儿,说孙铁蛋,没人知道是谁。
郝三上来搜身,啥也没有,却把楚招弟吓得直躲,郝三嬉笑着说:“没人敢吃你的豆腐,尖果儿就算是赏给弟兄们,也要大当家的发话,顶水(于姓,顶水蔓)兄你送票子上去吧,俺留下接着站岗。”
“得嘞!看样子也不是啥肥票,就是这个尖果儿耐人儿!”于亮子拉着二人钻了林子里的秘道向山寨走去。
秧子房掌柜的安有福这些天就气儿不顺,好好的山寨的第二把交椅,要是没有这个龙子龙挂柱入伙,自己稳稳当当就坐上了,大当家的说了,就差那么一笔肥票,可是这年头,炮手们砸窑,整不回来肥票能怨谁?整个秧子房也没一个肥票,前儿个山下探千掌柜的传上话来,说是顺山堡子日本人新开的碳厂是个油水窑,可是窑子太硬,硬砸恐怕砸不动,安有福就想,要不叫弟兄下山绑那个碳厂管事儿的肉票上来。
他正在合计这事儿要不要跟红刀会说,按说一般的秧子房绑票,掌柜的自己就定了,除非大户人家的肥票,有难度的油水票,要找大当家的商量,多派些得力的兄弟下山。显然,要绑顺山堡子日本碳厂的票,这属于大票了,应该跟大当家的打声招呼,可是安有福心里不服气,就想弄个大响动出来,他决定先斩后奏,把这件大活办下来,看看大当家还拿不拿自己当回事儿!
安有福就叫崽子把花舌子山根叫来,花舌子,是秧子房的一个小头目,属于四梁八柱的八柱之一,主要负责联络票主和绺子之间的传话送信什么的,需要机灵胆大,巧言善辩。山根是这个胡子的蔓,他本姓石,报山根蔓,时间长了就都叫他山根了。
山根这几天闲着没事儿,讨伐队围剿的时候也拿了弓箭大刀片子去卡子做瞭水,平时卡子就一两个人就行了,非常时期,闲杂人等都要上卡子,加强戒备,一但卡子守不住了,山寨就危险了。
现在讨伐队撤了,山根也就没事儿了,秧子房又没有鹰可熬,整天无机六受的。这功劲儿他正在二棚的火炕上跟几个崽子玩纸牌耍钱儿,一个崽子跑进来招呼他说:“山根哥,你家掌柜的叫你呐,麻溜地,别玩了!”
“得,哥几个你们等我啊,来来,你帮我先看着,这把牌是一条龙,看个大的!这些老头撂这儿,等我啊!”山根下炕趿拉鞋就跑回秧子房了。
“掌柜的,你招呼我干哈呀?人家正赢那帮崽子老头呐!”花舌子在安有福对面坐下,伸手抓了木头桌子上面的一块咸肉往嘴里塞。
“慢点,山根,来,喝口酒,正宗的烧刀子!”安有福将一只一两的大酒盅子礅在山根的跟前儿,拿起酒壶给他倒上了。
“掌柜的,啥好事儿你快点说啊?没工夫跟你这儿搬姜子啊!”花舌子嘴上说没空喝酒,还是伸手拿起酒盅子一口就把酒灌下去了。
“一天到晚的兰把子(耍钱赌博),你有多少老头片儿(钱),我叫你来,是探千掌柜的派眼线来告诉我,顺山堡子来了个大财神,我着忙叫你来,就是商量这事儿,叫上崽子们,我要亲自下山,咱们给大当家的干一票肥的!”安有福又给山根倒上了。
“掌柜的,你是说有肥票啊,那好啊,你都不知道,这些天讨伐,下不了山,都把我们个几个憋出绿毛儿来了,赶紧说说,你意思是说,咱自己绑票?不用炮手们动手?”山根来了精神,凑近了说道。
“嗯,这把咱们自己玩儿,头场人家二柜,一来就立了大功,杀鬼子抢洋枪,风风光光,可是我豹子头(宝字头的谐音,安姓的蔓,也是报号)不服气,他不就是整来三条洋喷子几百个老头吗,咱这把可就不是三条快枪的事儿了,你听我说啊,那老头海了去了(钱很多)……”
俩人正嘀咕着,一个崽子跑进来说道:“顶水兄弟送肉票来了,还有个尖果儿,真俊啊!”
“啥玩意儿?”安有福一下子从炕上跳下来,“头道卡子送来的?”
“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