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占魁呵呵一笑道:“兄弟,真让我给猜着了,我就知道你得从这白毛岭岔子口上来,行了,我看你们也都挺不住,降了吧,还跟着大哥,降了大哥我,你们不丢人!”
孙铁蛋看看前面的保安队,大部分都是原红刀会的胡子,曾经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现在却刀枪相向。
“老大,你赢了吗,你赶脚俺们这些人当初没有跟你下山当汉奸是错了吗?你还记得你下山的时候是怎么跟我说的了吗?你把你的这两把枪都给了我!”孙铁蛋举举手中的双枪,“当时你对我说,我带弟兄下山,是给他们一个前程,绝对不会去当汉奸,如果有一天你当了汉奸,就让我用你的枪打死你,现在,你怎么说!”
孙铁蛋双枪举起,对准了胡占魁。双方所有人都举起了手里的枪,一时间天地间死一般寂静。胡占魁突然哈哈大笑道:“兄弟!都把枪放下,谁说我就是汉奸了?我跟日本讨伐队一起我就是汉奸了?满洲国皇帝还跟日本人一起吃饭一起开会,还一起共建王道乐土,照你这么说,皇帝也是汉奸了?红枪会,弃暗投明吧,哪里有什么汉奸,大日本皇军,是来帮助咱们的,你非要反满抗日,你这是拿弟兄们的命不当命!弟兄们,都想想吧,看看我们这边弟兄的吃喝穿戴,再看看你们那边,一个个那个熊样,就知道哪一条道是光明大道,哪一条路是死路一条了!”
胡占魁的话很有煽动性,孙铁蛋身边的人面对前有阻截后有追兵的处境,面面相觑,手里的枪开始向下耷拉了。孙铁蛋又气又恨,正要反驳胡占魁蛊惑人心的歪理邪说,突然间在胡占魁的背后一阵枪声大作,胡占魁的手下倒下好几个。
保安队顿时就乱了,胡占魁第一个钻了树趟子,呼啦一下子,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孙铁蛋也正在纳闷,断后的弟兄跑上来道:“小日本子从沟帮子里追上来了!”
“给我打!”孙铁蛋回头向身后露头的鬼子兵开火,众弟兄纷纷转身开枪,刚才跟胡占魁在这边耽搁了时间,要不然他们早就跑进老林子了。
山田久次郎的人马火力很猛,他们带了掷弹筒,几发榴弹打上来,在孙铁蛋的身边爆炸。鲁大力大声喊道:“大当家的,你挂花了!”
孙铁蛋只觉得自己头上一热,一块弹片嵌在额头上,鲜血流出来,糊住了他的头脸。
鲁大力喊道:“大当家的,大当家的!你醒醒!”
鲁大力抱着脑袋跟个血葫芦似的孙铁蛋一回头,看到一队人马从胡占魁的背后杀过来,胡占魁的人丢下几具尸首蹽得没影了,这伙人迅速冲了过来。
看上去这帮人穿戴很乱,穿啥的都有,大多是猎户装束,也有穿着国兵衣服的,还有穿日本人衣服的。带队打头的是个小个子,穿着一身的灰布衣裤,头戴一顶灰色的布帽子,腰里扎着武装带,背着一个匣子枪的皮套和两个弹匣皮套。
这伙人乍一看跟胡子没啥两样,可是仔细看,这伙人又不像土匪,有百十号子,手里的长短枪也不很统一,还有几个抱着轻机枪的,二话不说,上来就朝沟底黄压压的日本讨伐队开火。
鲁大力乐了,别管是啥人,帮着自己解围,杀日本人的,就是自己人!两队人马合在一起,火力大增,打得沟底的鬼子死伤一片,仓皇后撤逃窜。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那个小个子将手里的匣子枪装回皮套里面,向鲁大力这边走来。鲁大力将孙铁蛋交给两个弟兄,连忙起身一抱拳,说道:“莫哈莫哈!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报个蔓儿吧!”
这是两股绺子在林子里面见面说的套话,可是小个子不接这个茬,笑笑说:“你就是当家的吧?你们是红枪会?”
鲁大力一听,春典对不上,就知道对方不是绺子,但看人家打仗有板有眼的,也绝对不是空子,就说道:“是,俺们是红枪会,我不是大当家,我是炮头小山东,敢问好汉们是哪里的队伍?多谢好汉们出手搭救,这才是俺们大当家的,好汉救救俺们大当家的吧,眼瞅着就要不行了!”
“我们是抗日义勇军!听说过抗日义勇军吧,我叫赵尚志,反满抗日义勇军现在叫东北抗日联合军,这些人都是抗联河西支队的战士。”
鲁大力当然听说过反满抗日义勇军,但是他还真就没有听说过大名鼎鼎的抗日英雄赵尚志。他再次抱拳道:“红枪会给赵当家的和各位弟兄谢恩了!”
这时一个手使双枪的汉子跑上来,说道:“赵司令,战场打扫完毕,小鬼子另外两只讨伐队增援过来了,我们走吧!”
“好,汪雅臣,集合队伍,叫卫生员小周过来,把战利品给红枪会的弟兄们留下,我们准备撤退!”赵尚志说道。
汪雅臣这时还是赵尚志手下的一个队长,汪雅臣是黑龙江五常县人,早年当过土匪,报号“双龙”,后来加入东北军,九一八事变后,汪雅臣所在部队来不及撤回关里,就投降了日军,汪雅臣带领几个不愿意投降的士兵脱逃,在五常县召集了七百人的武装队伍,打出了反满抗日义勇军的大旗,1934年被赵尚志的珠河东北抗联司令部收编,1936年9月,汪雅臣成为东北抗日联军第十军军长。
抗联卫生员小周跑步过来,马上给孙铁蛋的伤口处理了,将弹片拔了出来,说:“不碍事儿,还好这位汉子骨头够硬!我给他上药,每隔两天换一次药,用不了几天就好了。”
汪雅臣跑过来对赵尚志说:“司令,东西南三个方向都有日军讨伐队,我们突不出去了!”
孙铁蛋醒转过来,闻言说道:“多谢抗联好汉救命之恩!诸位抗日联军的好汉,我们红枪会的寨子就在附近的草帽顶,不如去我们寨子暂避下?”
赵尚志点头道:“好,那就叨扰了!”
“都是打日本人的队伍,都是一家人,不叨扰!走吧!”孙铁蛋说完又昏死过去。赵尚志带着两支队伍兵合一处,直奔草帽顶。
这个时候,赵尚志的队伍刚刚在珠河成立了东北抗日联军司令部,第一支加入抗联的,就是汪雅臣领导的五常县反满抗日义勇军。现在,赵尚志带着河西支队在山里反讨伐,正好撞见了胡占魁和山田久次郎对红枪会的围剿,于是他和汪雅臣就决定出手相救。
众人穿过林间小道,翻山越岭很快就来到了红枪会的山寨,说是山寨,其实就是个大岩洞。好在顺山好已经把抢来的一点粮食运回来了,洞里到处都弥漫着久违了的煮米饭的味道。
一下子进来了一百多抗联的战士,诺大的洞府热闹起来。楚招弟看见头上缠着白纱布满脸血痕的孙铁蛋,三步并作两步就扑上来,哭着喊道:“当家的啊,你这是咋地啦!当家的,你说话啊!”
孙铁蛋虚弱地微微睁开眼睛道:“我没事,别哭丧着,我死不了……”说完又昏迷了。
抗联卫生员小周说:“大当家的是身体太弱了,给他熬点米汤,有肉的话熬点肉汤,给他灌下去一碗,睡一觉,就没事儿了。”
楚招弟听了小周的话,擦了一把眼泪,把孙铁蛋在大通铺的一端安顿好,鼻涕泡孙长发守着他,楚招弟去忙着烧火做饭。汪雅臣把随身的一条米袋子递给楚招弟,里面有两块腊肉,叫她煮米汤的时候放进去。
顺山好招呼赵尚志等抗联的战士,让粮台给他们安排了大通铺的铺位休息,一面叫几个衣不蔽体的日本女人烧饭。
赵尚志就问道:“你们这里这几个女人,怎么看着像是日本人?”
“呵呵,这几个娘们都是大洋马,这还是俺们大当家的去年攻打顺山堡子抓回来的,白天给咱们干活,晚上给弟兄们暖被窝,这几个大洋马,细皮嫩肉的,赵司令,你要不要挑两匹骑骑!”顺山好笑着说道。
赵尚志皱着眉头,说道:“你们这样做,跟日本人有啥区别?”
顺山好有些没听懂,说道:“她们,她们都是日本人啊,不该这样吗?日本鬼子祸害咱中国女人还少吗?咱以牙还牙,不对吗!”
赵尚志没说话,但是明显有些不高兴了。探千郝三回来报告说,黑瞎子林方向又出现两支讨伐队,加上这附近的,讨伐队一共有五支,每支讨伐队估计都有七八百人,也就是说,在草帽顶的四周,有日伪军三四千人。
就这样,赵尚志跟他的抗联河西支队就被困在了草帽顶。第三天,孙铁蛋终于醒了,是哑巴先发现的,他手舞足蹈地把正在熬汤的楚招弟叫过来,楚招弟看见,用帐篷布围起来的那个角落,孙铁蛋摇摇晃晃正站起来。
“当家的,你好了!”楚招弟跑过去,把孙铁蛋抱住。
“我没事儿了,好饿,有吃的吗?”孙铁蛋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鼻涕泡孙长发早就将一个大木盆端过来了,里面有苞米面饼子,还有一块咸肉和一大碗新鲜的野菜。孙铁蛋确实饿了,大口吃起来,孙长发又给他舀来一大瓢泉水。
赵尚志走过来,呵呵一笑道:“大当家的,看到你好了,我来跟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