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回到府上时,正值夕阳西下。
刚踏进书房,便有人上前为他除去外衣,同时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
宁王顺手接过,一切都似再平常不过。
“王爷,今天的寿宴如何?”身着紫色薄纱锦裙的柔媚女子在他身前的桌案前坐下,一边问,一边将熏香丢进香炉。
宁王似乎有些疲惫,伸手在自己眉间按着:“一塌糊涂,精彩绝伦。”
两个截然相反的形容,女子却不觉得奇怪:“看来今天这场寿宴,王爷收获颇丰。”
宁王放下手:“收获倒是有一些,却总是不尽人意。”
女子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后,伸出纤纤玉指,按在宁王的太阳穴两侧,轻轻揉着:“王爷这话,绮兰可是听不懂了。”
享受着女子温柔的侍奉,宁王闭起眼睛,将今日寿宴上发生的事,简短地向绮兰叙述了一遍,临了道:“去之前,本王却是没想到,今日这场看似普通的寿宴,竟会这般妙趣横生,尤其是那位宋四小姐……”说着,他忽然顿住,将靠向椅背的身子直起:“我对这位四小姐的印象不深,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传闻,只是今日一见,着实有趣。”他微微一笑,伸手握住女子的手:“你说,她今日这番举动,是无意为之,还是刻意而行?”
女子任由他握着,浅笑如兰:“王爷想必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这位宋四小姐不简单。”他什么也没说,只给出了这样的评语。
绮兰脸上虽仍然带着笑,眸中却显出一分惊讶来:“能得王爷如此称赞,想必这位宋四小姐,的确有过人之处。”
“有没有过人之处,我尚且看得不甚明白,但有一件事,我却瞧得十分清楚。”
“哦,敢问王爷是何事?”
宁王松开手,目光落在桌案上袅袅升腾的轻烟上:“据我观察,老四对这位四小姐,似乎极为上心。”
“豫章王?”绮兰更是惊讶:“这怎么可能?”豫章王不近女色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北齐,多年来,也如未曾听说过他对哪个女子上过心,怎么突然间,就对一个小丫头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一开始,宁王也是不信的,但回府的途中,他回忆了一番宋咸贞在寿宴上的表现,突然间便明白了。
“那位宋四小姐有很多过人之处,但她最特别的一点,是很像一个人。”
“像谁?”
“清惠郡主。”
绮兰听过清惠郡主,却无缘与之一见,听说这位郡主,生性刚烈,豪迈飒爽,是当之无愧的女中英杰,有多少男儿为之痴迷,发誓此生非卿不娶。这样的女子,就如九天骄阳一般耀眼,也难怪会有那么多的人,为之倾倒迷醉。
而这些为清惠郡主所折服的人中,也包括豫章王。
“就算这位宋四小姐不似传闻中那般愚笨呆蠢,也绝无可能与清惠郡主相提并论。”清惠郡主从小就生在军营,这才造就了她那欺霜傲雪的独有气质,而宋咸贞,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哪里会有清惠郡主那般刚烈如火的性子。
大概是看出了绮兰心中所想,宁王轻轻摆了摆手,道:“我说宋四小姐与清惠郡主相像,指的并非她们的气质与性情,而是眼神。”
“眼神?”绮兰疑惑。
“没错,是眼神。”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宋咸贞在面对众人耻笑与不屑目光时,眸中绽放出的冷锐寒光,就像皑皑白雪当中立着的尖锐刀刃,散发着慑人的血气。
那不是一把普通的,用来欣赏的艺术品,而是一把沾过血的,或者是渴望沾血的利器。
“王爷的意思是,这位宋四小姐,或许可以成为我们的助力?”绮兰猜测道。
宁王沉吟着,手指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我之前也这般想过,只是……”
绮兰接口道:“只是豫章王并不是那种耽于儿女情长的人。”
“说的没错。”宁王赞赏地看向绮兰:“当初面对清惠郡主本人时,他都没有失控,如今就更是不可能了。”
“奴家一直不明白,清惠郡主到底……”绮兰小心翼翼观察着宁王的神情,吞吐不决。
“你想问什么?”
“奴家……奴家很好奇,清惠郡主她到底是怎么死的。”绮兰见宁王并无不悦,这样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话落,宁王蓦地眯起眼睛,神情当中带了一丝惋惜与萧索,“她……是自尽而死。”
“啊?”绮兰忍不住惊呼出声,这个真相,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这样的女子,当真可惜。”宁王站起身来,踱步到窗前,屋外一片翠绿鲜嫩,生机无限,可他脑海中,却浮现出了那个鲜血淋漓的下午。
清惠郡主剑指皇帝,场面肃杀凝重,当时连他都以为,清惠郡主要大逆弑君,然而她最终,却是将锋利的刀刃,刺入自己的心口。
她说她已心死,皇帝利用她,对付她的家族和她的亲人,但她却不能做不忠不孝之人,唯有以一死,让皇帝终身抱愧,不得宁日。
当年的这件事极为隐秘,很少有人知晓,就连豫章王也不知道,直到今日,他都不知道慧清郡主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时候的豫章王还年轻,对慧清郡主抱着一种疯狂恋慕的心态,父子两人同时爱上一个女人,这样的事情,在北齐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最终的结果一向很惨烈,但豫章王竟生生克制住了。
那时候的他没有走入歧途,如今,又怎会飞蛾扑火?
宁王一番细思后,就放弃了这种想法。
“王爷宽怀,豫章王只是个小小郡王,论实力,怎么也比不过您的。”绮兰走至他身旁,柔声说道。
宁王转过头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牵起她的一只手包裹在掌心:“绮兰,跟着我,你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你当真决定,要一生一世跟随我?”
绮兰温婉而笑,眼中没有半点委屈,“当然,绮兰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就算一辈子只做王爷的侍妾,奴家也甘之如饴。”
宁王抬起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眸光骤而幽沉:“不管最终,宁王妃的人选是台妙嫣还是宋琬,你在本王心中的地位,永远无人可以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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