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警官一个箭步冲了进去。两名警察和黄婉萍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但里面除了一扇开着门的保险柜和几件假古董外,根本不见赵斯文的人影。从虚掩的门来看,赵斯文发现有人追来,仓皇出逃时没来得及把门锁好。袁警察低头查看,发现门没有被锁好是因为一页发皱的宣纸被挤在了门与门框之间。室内散落着不少这样的宣纸,是用来包裹古董文物的。看样子赵斯文逃得慌忙,走时不小心将宣纸带到门边,导致门没能顺利锁上。从现场情况看,足以推断赵斯文已经来过,且刚刚离开。
袁警官转身折出。这时一名警察从走廊一端匆匆跑来,走到袁警官身边站定,展开一张A4大小的图给他看,“袁队,这是按您的吩咐刚刚从物业处拿到的地下车库平面图。地下车库只有两个口,一进一出。目前进出口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还没有发现目标……”
袁警官扫了一眼平面图,迅速地进行了现场工作部署。几名警察分工明确,对地下车库展开地毯式搜捕。
“赵斯文!你藏到哪儿去了?你出来!你给我出来!你跑不掉的!你听着,这里已经被包围了!别说一个大活人,就算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黄婉萍尖厉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地下室的安静。她一边喊,一边往走廊另一端急速跑去。她原以为赵斯文会被堵在地下室。但一群人扑了个空后,这个女人立即乱了方寸。她担心赵斯文已经跑掉,心里像烧了一把火,情绪一时到了崩溃的边缘。
袁警官看到这个女人已经失控,正要厉声制止,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个黑影一闪,接着就听到黄婉萍一声惨叫。他定睛一看,黄婉萍已被一个男人控制起来。
那个男人一手掐住黄婉萍的脖颈,另一只手拿着匕首,紧紧抵住黄婉萍的颈部动脉。黄婉萍扭动着身子,企图挣脱男人铁钳般的魔爪。
“能不能乖一点?”男人恶狠狠地道,“如果下一秒想要见上帝,你不妨再挣扎一下。”
黄婉萍感觉脖颈上的刀一紧,一股钻心的痛从颈部瞬间传向全身。
她顿时面无血色,停止了挣扎。
“赵斯文,你……你……你可不能做傻事啊……”被死亡的魔掌掐住咽喉,平日里口才一流的黄婉萍再也无法流利地说话。
“傻事?”赵斯文冷笑两声,“哈哈,做傻事是女人的特权,用自己的智商来衡量别人的行为那才叫傻事!我告诉你,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好过不了!你逼我进绝境,同时也是送你自己上断头台!这叫一命换一命,我不吃亏!”
“赵斯文,没有人逼你进绝境,是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绝境的。”黄婉萍咬着牙说。
“就算是我自己走的,你也功不可没,是不?”赵斯文手上又一紧。
黄婉萍痛得失声大叫:“你这个浑蛋!挨千刀的,你……你究竟要干什么?”
她本能地伸出双手,使尽全身力气,企图掰开赵斯文掐在她脖颈上的那只魔爪。
“我要干什么,这要取决于你!”赵斯文勒住黄婉萍的脖颈左右一晃,目光剑一样看向几名警员,“也要取决于他们。今天你能不能活命,就看他们有没有仁爱之心了!”
面对突发的变故,袁警官稍稍一怔之后,迅速恢复镇定。他一边注视着红了眼的赵斯文,一边拿眼睛的余光继续观察地形。他发现刚才赵斯文是从消防通道突然出现的。他判断赵斯文在他们进来之前,已躲到了通道内较为隐蔽的地方。由于赵斯文熟悉地形,才瞒过了刚刚搜捕消防通道的警察。此时,他突然跳出来挟持人质,证明他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他已四面楚歌。挟持人质是他绝望之后的反击,他企图抓住黄婉萍这根救命稻草拼死一搏。
袁警官身后的两名警察已经拔出手枪,同时指向赵斯文,并一步步向他靠近。
赵斯文嘶哑着嗓子,眼露凶光,“我再说一遍,不要过来!听不懂人话吗?!”
赵斯文手上的刀一拧,黄婉萍又是一声刺耳的惨叫。
袁警官向两名警察打了个手势。两名警察停下了脚步。
袁警官清了清嗓子,盯着赵斯文,厉声道:“赵斯文,你不就是想跑吗?”
“是,我想走,你们都给我退出去,谁也别想拦着我!”赵斯文喊道,“谁要拦我,我就先——宰了她!”
“你放开她,我放你走。”袁警官冷静地说道。
“骗三岁小孩呢?”赵斯文冷冷一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你要想让我放了她,你就带这帮孙子先从这里滚出去!”
“你已经不会说人话了,吓得是吧?”袁警官一笑,“别紧张,连这点风度都没有,怎么往外跑?”
赵斯文不再理会他,警惕地盯着袁警官身后的警察,同时勒着黄婉萍的脖子,向消防通道一步步退去。
“赵斯文,你是凭智商吃饭的人。这种时候怎么就不用脑子想一想,自己在干什么?”袁警官有意拖延时间。
“我在干什么?哈哈哈……”赵斯文一阵狂笑,“您是专业的,还看不明白?要么放我走,要么送我一颗子弹……”
袁警官以不易觉察的脚步,慢慢向赵斯文靠近,“我很负责地告诉你,如果你现在放手,不会被判死刑。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别过来!说过的话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赵斯文歇斯底里,“我在悬崖上站了好几年了,却从来没想过这马该怎么勒。拜托你不要告诉我怎么勒马,我不想知道。我只想让你知道,如果今天你一定要跟我过不去,这个女人就会在你眼皮底下被勒死!”
赵斯文眼里闪着残忍的光。袁警官止了步。
黄婉萍的一双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妩媚和清亮。但她的身体似乎不那么抖了,神情也渐渐安静下来。由于存在一定距离,这种神情变化袁警官没有看到,就连赵斯文也没有觉察。只有黄婉萍自己知道,几乎在一瞬间,她作出了一个决定。作出这个决定后,几分钟前还笼罩在她心头的恐惧一下子消失了。她不再挣扎,任由赵斯文挟持,并与他的步调保持一致。她跟着他一步步后退,从消防通道的楼梯一阶阶退下去。袁警官和几名警察紧跟着他们。双方对峙着,直到退至地下停车场。
赵斯文的车就在不远处。
赵斯文挟持着黄婉萍,紧张地盯着警察的身影,往车的方向移。一步、两步、三步……他已经到了车门口。赵斯文一手持刀抵住黄婉萍的颈部动脉,另一只手迅速拉开车门,“上车!”
赵斯文恶狠狠地命令。
袁警官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用眼神示意黄婉萍上车。这种时候,人质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可是他没有料到,黄婉萍并没有理会他的用意。
远远的,袁警官看到黄婉萍的眼里忽然流出了泪水。
在车门前,黄婉萍站住了。她的双脚如同长了钉子,钉在地上死死不动。
“赵斯文,你以为你能赢吗?”黄婉萍流着泪道。她的声音已没了十几分钟前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
“黄婉萍,你放心,只要有你做筹码,我就有赢的胜算。”
“走投无路的感觉不太好,是吧?”黄婉萍凄然一笑,“相识一场,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我看你今天是难走出去了,所以想送你一句话。这世上的路有无数条,只有一条不能走,那就是绝路。如果有来生,希望你不要再选择这条路。”
“我不相信来生,只信现在。现在你我又拴在一块了,要走一块走,这叫比翼双飞。这条路难道不是最初你要死要活选择的吗?当初你逼我上了这条道,如今又要逼我捆着你走……看来我们俩的缘分,是打也打不散了。”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跟你这种人搅在了一起,毁了自己、毁了家、毁了爱情、毁了一切。我现在已经够了,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我们这就做个了断,让一切从我这里结束吧!”黄婉萍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淌。她的双手依旧用力地掰着赵斯文握刀的手。
“结束?不是由你说了算的。想要自由?可以,但至少让我从这里安全撤离再说!”赵斯文用另一只手抓着黄婉萍的头发往车里拽,企图将她从地上拔出来,“给我进去!”
“赵斯文,这辈子碰上你,我输过你好多次。但这一次,你打错主意了!我想赢一次,同时也成全你!不是想要一颗子弹吗?你的愿望会实现的。”黄婉萍的身子已被拽得倾斜,但双脚依然一动不动。她的两只手,在一秒钟之前,还是试图将刀往外掰的,但一秒钟之后,突然猛地向反方向用力。赵斯文没有任何防备。刀在她的拼命努力下,深深地刺进了她的颈部动脉。
赵斯文惊呆了!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贪慕虚荣的女人,这个贪生怕死的女人,这个视物质高于一切的女人,这个为达一己私利不择手段的女人,会以这样决绝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以这样自绝的手段置他于死地!
鲜血如注,瞬间喷涌而出。
袁警官和几名警察全呆掉了。他们见过人质抖若筛糠语无伦次;见过人质哭爹叫娘大小便失禁;见过人质当场精神失常胡言乱语……唯独没见过人质主动借用暴徒手中的尖刀刺向自己,而且一刀致命!
黄婉萍倒在血泊里。
两名警察再次向赵斯文举起了枪。
赵斯文双膝一软,整个身体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十分钟后,120救护车赶至现场,但仍然没能挽救黄婉萍的性命。黄婉萍因失血过多而休克,毙命于前往医院的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