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紫月从杂志社请了假,来到王律师的办公室。
王律师掏心掏肺地给她分析利弊,“挪用资金过程中,最关键的证人,也是唯一的证人,周涛已经去世了。账面上又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而且当时你父亲又没有在第一时间举报赵斯文非法侵占资金。在这种情况下,法院是不会立案的。”
“没有别的办法?”
“死马当作活马医,只能从你父亲替赵斯文偿还那笔借款入手。如果能讨回些权益,就算不错了。”
“没有借据和合同,赵斯文又死不承认,法院也不会立案啊?”
“这就要想法子让赵斯文承认。多找他谈话,间接诱发也好,用激将法也好。他心里有鬼,言多必失,话多了,难免不泄露蛛丝马迹。只要他亲口承认了,就把他说的话给录下来。只要是正当途径取得的证据,法院是可以采纳的。”
紫月在电子城买了一支录音笔,在家里反复试过几次,万无一失,装入口袋。
一大早,赵斯文正要出门。门刚从里面打开,紫月一步跨了进来。
赵斯文像见了鬼,“程紫月,你到底想干什么?”
紫月一反前日的冲动,冷静地望着赵斯文,“坐下来谈谈吧,关于那笔债务的事,你这么逃避不是个办法,我也不想一次次找到你这儿来。”
赵斯文丢下手里的电脑包,关上了门。他转身去阳台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一下公司的事,回过身来,瞪着紫月,冷着脸问:“你说吧,债务的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紫月忍着愤怒,“你擅自拿走公司那么多钱,这叫什么?挪用资金!为了堵上公司的财务漏洞,你又向借贷公司借了高利贷。借贷公司的人不是我这样的平头百姓,借债人写不写欠条他们都不怕借债人赖账。这你也知道,所以你的间谍专用笔在借贷公司那儿根本无用武之地。后来借贷公司追债上门,怕人家威胁你的安全,我爸拿出九百五十万人民币替你还了债。我爸让你当场写下欠条。你写得清清楚楚,承诺欠岳父的钱分批偿还……”
赵斯文突然打断紫月的话。他皱着眉,烦躁地挥挥手,“你在讲故事吗?我刚发现你这辈子不该当什么编辑,而应该去写小说。你没写小说是文学界的一大损失!”
黄婉萍从卧室走出来。之前她并不知道,当初买这套房子,赵斯文挪用了程家公司的资金。听了紫月的这番话,她一下子明白了紫月抓着赵斯文不放的原因。
紫月继续道:“赵斯文,当你拿出那支间谍笔写这张借据时,就想昧下这笔钱,一辈子不还是吧?那你还写它干什么?你写得很清楚啊,‘今借用岳父程建军人民币九百五十万元整,用于偿还外债。本人愿意十年之内,分批还清此笔借款,特立此为据。赵斯文。’你一笔一画写下的文字,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赵斯文叹了口气,“紫月,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离婚这件事对你的打击挺大的,所以你一直心怀怨恨。可我们毕竟夫妻一场,你也不至于编造一笔债务来置我于死地吧?你说个数,只要不太离谱,我砸锅卖铁凑钱给你,算是我给你的情感补偿。”
进门之前,紫月一再告诫自己要冷静,冲动只会把事情弄砸。可此时此刻,闻听此言,她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仿佛有魔鬼在身体里发狂,怎么也克制不住。她顺手操起面前的一个水果盘,砸向赵斯文。
“谁稀罕你的情感?”紫月气得发狂。
赵斯文迅速一躲。果盘摔到地上,几只苹果滚落到地板上。
黄婉萍走过来,鄙夷地望着紫月,“疯子!还讲不讲道理?就算你爸替人还债不是你编出来的鬼话,那也是你爸主动的、心甘情愿的,有人逼他吗?你一而再、再而三跑到家里来要钱。我们答应可以给你补偿,可也得等有钱的时候再给你吧?我给你句实话,现在没钱,真没有钱,拿什么给你?”
紫月犀利的目光利箭一般射向黄婉萍,“贱人!没跟你说话,你给我闭嘴!”
“也没人想跟你讲话,我不喜欢别人跑到我家里撒野!快走吧,别逼我报警!”
“不要脸的贱货,抢人家的男人,还抢人家的钱,全世界女教师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你说话注意点!”黄婉萍很恼火,抬高了声音。
“你声音再大也掩盖不了你们俩的龌龊行径!不要以为你们干的丑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就等于没发生。你们害了我爸,还害了我女儿,骗了我爸的钱还偷走我的玉,老天爷都在看着呢!就不怕得报应吗你们?”
“恼羞成怒有什么用?你男人不要你了自然有他的道理,别把气都撒到我身上。你女儿生病那是意外不能控制,有什么道理把账都记到我头上?”
赵斯文指着紫月,“程紫月你还有脸提女儿?你父亲去世还有女儿出事你要负全部责任!如果不是你那么极端能出那场车祸吗?我警告你别在这儿无理取闹了,害你父亲和女儿的人是你,怪不得别人!”
紫月悲愤交集,指着前夫,“赵斯文你还是人吗?你还有人心吗?你还会不会讲人话?”
黄婉萍冷冷一笑,“我就奇怪了,一起生活了八年的男人,现在问他是不是人?”
“说你不要脸,你还真不要脸。把他让给你,你还真当宝了?”紫月怒斥黄婉萍,“早晚你会发现拿到手的是个什么东西,能怎么对待前妻和亲生骨肉,就能怎么对待你!”
“别这么气急败坏。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我奉劝你,老公不爱自己了一定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为什么移情别恋?已经没有吸引力了为什么不肯认命?连自己的男人都守不住还好意思说别人不要脸?别人不要脸可是有男人要。你倒是要脸,怎么连男人都看不住?”
看着黄婉萍的嘴一张一合,紫月已经没有耐心再听她往下说。这个女人,道貌岸然、品行不端,还敢如此张狂地辱骂自己。这一刻,愤怒、屈辱、绝望,还有女儿患病的痛苦,一起汇集在心头。紫月只觉得血往上涌,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理智顷刻被摧毁。她从桌上抓起一把水果刀,猛地向黄婉萍刺去。这个夺人夫夺人财的女人,这个披着教师外衣却用那么歹毒的手段摧残别人女儿的女人,这个破坏自己的幸福、摧毁自己人生的阴险女人,她凭什么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享受幸福?!紫月悲愤交加,作为母亲和女儿的责任,在这一刻全被丢至脑后。只有那股仇恨的怒火在身体里强烈地燃烧,支配着她紧握在手中的水果刀。
黄婉萍一边尖声大喊救命,一边拼了命躲闪。但刀子还是一下一下地扎向她的胸部和腰部。一刀、两刀、三刀,鲜血喷涌而出。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赵斯文大惊失色。他万没料到在他眼里从来都很文雅、很隐忍的前妻,居然敢举刀伤人。他本能地冲上前阻止,紫月手起刀落,赵斯文手腕处也挨了两刀。这个狗男人,想当初她不嫌弃他的家庭,不嫌弃他无房无车无根基,风风雨雨跟了他那么多年,可他竟然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背信弃义,不要老婆也就罢了,连亲生骨肉都可以弃之不管!
黄婉萍浑身流血,想逃离这所房子,但没跑几步,人就站立不稳,昏倒在地。紫月看到她倒地呻吟,一瞬间又回过神来,如梦初醒般,惊慌地丢下刀子。
赵斯文当即拨打了110和120。不一会儿,120的医务人员赶到了现场,将黄婉萍送往医院。与此同时,派出所的民警也赶到了,将双目呆滞、面色惨白的紫月带走。
突然又失去了紫月的消息。汤煜峰优美的琴声里渗出淡淡的牵挂和忧伤。
这段时间,每隔几天,他都会发邮件或短信,或通过QQ留言,克制不住地向她传递这份难言的牵挂。以往,每次她都会回复。回复时间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四个小时。虽然每次都只是“一切都好,就是忙,勿念!”之类的很简单的几个字,语气也很淡,但总能让他感觉到她的存在。
可是最近,连续一周的时间,她又突然无踪无迹了。他又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了。出差了吗?不应该啊。不管走到哪儿,至少手机短信应该会收到啊。出国了吗?也不应该。他又发了两封邮件,均未收到回复。
女人心,海底针。女人的心,真的这么难以捉摸?捕捉它真如海底寻针那样困难?
“那是因为她并不爱你,所以才让你把握不住。”雪岚说。
女人爱一个男人,会关注他所有的一切,包括各种细节。就像雪岚这样。她不仅着迷于他的外貌,比如挺拔的鼻子、俊秀的眉毛,甚至于他的一个简单的表情,哪怕是无意识的一个浅笑,她只要看到都会觉得心里柔肠百转。她还关注他的所思所想,关注他的需求,关注他所喜爱、所渴望的一切一切,比如她对情敌紫月的关注就一点也不比他少。
汤煜峰不认同她的说法,但也没有否定她的说法。她说什么,他听到了,又似未曾听到。
“还有,如果你足够了解她,也不会这样。女人的心思,其实没那么难懂。”
汤煜峰终于有了反应。他望了望妹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我不够了解她?”
“嗯,就算女人的心和海一样深,但总是有底的吧?”
妹妹虽小,却心思缜密。这句话,蛮有道理。是我对她了解不够?是我浅尝辄止,没有深入海底去了解一个女人的全部?
雪岚拿出手机,将一个地址发到哥哥的手机上。汤煜峰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程小姐的住址。”雪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