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婉萍从索菲亚山庄搬了出来。
赵斯文双手扼颈的一幕,给了她噩梦般的惊吓。那种惊吓是前所未有的。灵魂出窍的体验虽然短暂却刻骨铭心,她不敢再拿生命安全作为赌注来博取胜利。
黄婉萍租了套一居室的小房子,简单收拾一下,打算暂时作为安身之地。
原本没打算请汤煜峰前来协助搬家,却在通话时一不小心说漏了。这天赵斯文上班离去,黄婉萍趁机收拾东西。汤煜峰的车不知何时来到了楼下。他在楼下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上楼帮忙。黄婉萍吓了一跳,隔着窗子往下看,只见他带来了一个车队。除了他自己的座驾越野路虎,另有四辆黑色7系宝马排成一队停着。每辆车旁站着两个黑衣冷面的青年壮汉。那架势像是保镖,一共八位。
汤煜峰坐在路虎上,静静地等待。
黄婉萍快速收拾好行李,拎着箱子往下走。出了楼洞,一个青年快步走来帮她拎过手里的箱子。另一个青年远远地就帮她打开了车门。
正在这时,赵斯文的车从外面匆匆驶来。黄婉萍正纳闷,自己从这里搬走并没有事先和赵斯文打招呼,只想搬走以后再打电话通知他一声。这会儿正是工作时间,他怎么会中途回家?莫非仍然有尾巴跟踪自己,及时向他通风报信?
赵斯文从车里钻出来,瞅了瞅眼前的一切,走到黄婉萍身边,拦住她的去路,冷笑道:“这是干什么?”
黄婉萍瞥了他一眼,目光投向别处,“你管得着?”
汤煜峰的车门打开了。他缓缓从车里钻出来,风度翩翩地走向赵斯文。
“没看明白吗?”汤煜峰冲赵斯文微微一笑,一把拽过黄婉萍,往怀里揽了揽,“她要跟我走,跟我走!”
“跟你走?凭什么?”受辱使赵斯文暴怒,他的眼睛燃着火,“终于让我逮到了,这就是那个流氓吧?专门玩弄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玩谁不行?玩到老子头上?放开她,她是我的女人!”
“流氓?过奖了,哈哈哈……”汤煜峰仰天大笑。
赵斯文乘对方不备,猛地伸手去拉黄婉萍,一用力将黄婉萍狠狠地拽了过来。
黄婉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能不能对女人尊重些?”汤煜峰上前一步,猛地伸出拳头,一拳砸到赵斯文脸上,“我这辈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大老爷们儿对女人无礼!”
这一拳的力量积蓄太久了。当紫月被关进看守所时,他就想把这个男人揪出来,打断他的骨头,碾碎他的脑袋。
赵斯文压根没料到,眼前这个斯斯文文的人,话还没说两句就突然伸手打人。冷不丁吃了亏,他疯了一样扑过来反击。但反击的拳头还没挨着汤煜峰,就被一个壮汉像老鹰抓小鸡一样钳住了。
汤煜峰向壮汉使了个眼色,“放开他。”
壮汉将赵斯文往地上一放,“老实点。”
“流氓!浑蛋!杂种!敢打老子?”赵斯文恶语相向,不要命地扑向汤煜峰。
汤煜峰早有防备,身子一闪,赵斯文扑了个空。赵斯文立即转过身来,再次扑来。
“流氓是吧?哥长这么大,还没有这么被人赞过呢!那就不能让你失望了,今天哥就做一回流氓吧!”汤煜峰将黄婉萍推到身后,又一拳头砸到赵斯文的鼻梁骨上。
“你他妈的浑蛋!光天化日抢老子的女人!”赵斯文捂着鼻子,痛得龇牙咧嘴。
“这个女人凭什么跟我走?现在告诉你,就凭这个!”汤煜峰举举拳头,“你不是遇到了流氓吗?流氓就靠着这个混世界,不服吗?还要继续吗?”
“你等着,老子不会放过你的!”赵斯文擦擦鼻孔下的血,往后撤退。
“浑蛋,这正是哥要送给你的词儿!哥最瞧不起欺负女人的男人,就你这样的,最好有点自知之明,不要让哥再看到第二次,否则见一次揍一次。”
赵斯文看看眼前这阵势,自知不敌,便将矛头指向黄婉萍,“贱人,你真的要跟这个浑蛋走吗?”
汤煜峰又举了举拳头,“教了半天做无用功了?还没学会尊重女人?”
赵斯文道:“我在跟她讲话!”
汤煜峰针锋相对,“现在她是我的女人!”
赵斯文换了语气,再向黄婉萍道:“你真的要跟他走吗?”
黄婉萍冷冷一笑,咬牙切齿地说:“任何阻碍我幸福的人,都是我的敌人。赵斯文,你是个聪明人,我不希望和你做敌人。”
赵斯文双目喷火,“你不会幼稚到相信这浑蛋能给你幸福吧?他会爱你?别做梦了,不过是当玩具玩玩罢了!”
黄婉萍恨恨地瞅着他。
“哈哈,阴暗者看到的总是阴暗,龌龊者看到的都是龌龊。我能不能给她幸福,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汤煜峰一把揽住黄婉萍的肩,搂着她向自己的车走去。
一名青年立即跑到前面,替他们打开车门。
“流氓,贱货!”赵斯文冲着他们的背影气急败坏地喊道。
一列豪车组成的车队,在赵斯文身边绝尘而去。
滚滚而去的车轮,瞬间将赵斯文作为男人的尊严碾个稀烂。
车子快速行驶在马路上。车内,黄婉萍问汤煜峰:“谁让你来的?”
“我让我来的。”
“为什么?”
“担心你受欺负。”
“真的担心我?”
“我有对你说过假话吗?”
“没想到你会动手打人。”
“我也没想到。”
“为什么?”
“因为爱情。”
“爱情?”
“对,爱情。”
黄婉萍显然误读了他所说的爱情。她的眼睛顷刻间湿润了。他的眼神让她无法抵抗。她歪歪头,轻轻把脑袋靠在他肩上。
黄婉萍搬离索菲亚并非意味着放弃索菲亚的房子。她将房产证以及金银细软带了出来。因担心租房的安全问题,她特意跑到银行租了一个小型保险柜,将房本与贵重物品全部保存到其中。另一方面,她马不停蹄地找了几家中介,将索菲亚的房子挂了出去,报价比市场价低了百分之五,希望尽快脱手。那套房子的来历她再也不愿回顾。别说赵斯文如今赖在房子里不肯搬走,即使他愿搬走,带着与赵斯文共同生活的痕迹,她也不愿未来的生活在那儿继续。等拿到现金,重新选购未来真正属于她的家,这比什么都来得实惠。
租房另居,还有一层意思。黄婉萍不管从内心还是外在,都与赵斯文分开了。相当于与过去斩断了一切关系。不破不立。也只有彻底与过去告别,崭新的未来才能正式开始。是的,她要从这里开始新的人生。那个与魔鬼共舞的黄婉萍,就让她就此远去。从现在开始,黄婉萍要脱胎换骨,开始全新的人生。她要与翡翠男人汤煜峰共同谱写未来。
搬进租来的房子的第二天,她以感谢他帮她搬家为由,主动邀请汤煜峰共进午餐。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邀他。以前从不采取主动,一是觉得时机不够成熟,二是自卑心理作怪。自知两人差距巨大,她担心一旦被拒,不好下台阶。但自从知道他做过重大手术,黄婉萍心底潜在的自卑奇迹般一扫而光。既然做过器官移植,也就是说,不是一个健全的人。这不是普通的缺陷,任何一种缺陷或许都可通过其他方式弥补,唯有这种缺陷,不是随便就可以弥补的。由于汤煜峰对这一话题讳莫如深,黄婉萍就不敢多问。因此她不清楚他缺失的究竟是哪一部分。但不论是哪一部分的缺失,总之都是生命健康的巨大威胁。纵然家财万贯,年轻英俊,也不能确保器官零件不会突发故障。
而她,则拥有百分百的健康和身体的完整。在他面前她突然有了底气,有了自信。她要好好地呵护他、疼爱他,用她的温暖和爱来抚慰他曾经的伤痛。只要他愿意,她愿意陪他度过未来的每一天。
出租屋十分简陋,却被黄婉萍的一双巧手用布艺和插花装饰得温馨而富有情调。厨房很小,黄婉萍的身影在里面忙碌,原本精于烹饪的她,将满身心的爱注入到每一道菜肴,摆上桌的菜看来像艺术品,吃起来美味可口。仅是一道鱼汤,为买到真正海捕的新鲜野生活鱼,她凌晨四点起床,驱车二十里,守候在渔民打渔归来的港口,才拿到手。
张罗这顿独特的午餐,其主要意义就在于,她想让他知道,她已与过去的生活彻底告别。
面对这顿午餐,汤煜峰客观地给眼前这女人总结出数条优点。
这女人温柔且有主见。温柔不仅体现在说话的柔声细语上,还来自于举止和眼神的自然流露。她时不时摆出小鸟依人的样子,却不黏人也不缠人,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有着较强的独立性。这女人细心且聪明。她观察入微,交往以来牢记他的各种爱好习惯。知道他不吃葱,只要有她在,周围连一点葱味都不会有。他只喝葡萄酿的酒,她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学会了品尝鉴赏各类红酒,品质不纯的她只用舌尖舔一下就可以排除掉。这女人有见识且善解人意。除了知道女人要知道的事,她还了解许多男人的事。足球汽车政治股票,谈到什么,都不会担心没有共同话题。她体贴勤俭且有分寸。从不因他是大款而让他花一分冤枉钱,有几次他要慷慨地为她掏腰包,她却拦住他并告诉他,这东西不是非要不可,性价比不高不要浪费了。还有,这女人不唠叨、不琐碎、不嫉妒、不小气、不讲闲话、不嚼舌头……
如果不了解这个女人的过去,真的会以为她是一个贤惠的女人。不论多么挑剔的男人,在这样的温柔陷阱里,都会情不自禁地沦陷,失去挣扎的力气。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紫月的惨状,汤煜峰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看似浑身都是闪光点的温柔女人,会干出那些事来。当初紫月在看守所,你夺了人家的男人,又抢了人家的财产,如果还稍稍残存一些人性之善,如果稍稍松一松口,放紫月一条生路,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
想到躺在那里毫无知觉的紫月,汤煜峰突然失去了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