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赵斯文一惊。
“刚从规划局得到消息,朱家村和王家村中间那个面粉厂要统一规划,拿不到面粉厂,我们拿着两个村的开发权也得干看着。规划局通不过,根本就动不了工!”
“啊?”赵斯文瞪大两只眼睛,惊出一身冷汗。
唐实诚痛心疾首,“疏忽大意啊,大意失荆州啊!那个面粉厂我早先看过,是块三角地,蛇脑袋似的,看着不吉利,所以从没放在心上啊!”
赵斯文解释道:“我早先了解过,面粉厂不属于朱家村,也不属于王家村,它是独立商业产权,怎么就突然要跟两个村子一起规划了呢?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得问规划局长!”唐实诚垂头丧气,“当时没在意啊,只顾着大头了,没想到小小一个面粉厂,给挡了道啊!当初看是个蛇脑袋,现在从整体来看,和村子一块规划了它就不是蛇脑袋,而是老虎脸了!怪我啊!怪我大意!”
“这事儿区里管,我去找区委书记,这个人我打过交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负责拿下他。”
“拿下个屁!晚了!”
“有人已经捷足先登了?”
“刚刚被一个公司弄下!”
“谁?谁动作这么快?”
“亮剑!”
“亮剑是什么公司?没听说过啊。”
两个人冷静下来,迅速调查亮剑公司的底细,发现其老板是一位八零后,实力强大,行事作风稳健。不少地产商拉锯半年没谈出名堂的面粉厂,亮剑一出手,一个月就收入囊中。
唐实诚十分困惑,“年纪轻轻的就他妈的如此老谋深算,到底有什么后台?背后肯定有高人支招。”
赵斯文也觉得碰到了对手,“他们拿那个面粉厂是什么意思?一块三角形的地,巴掌块大小。他们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盖楼开发,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唐实诚一语道破天机,“明摆着的,就是想从中分得一杯羹。他们的实力不够拿下村子的拆迁权,就抢个面粉厂。横插一杠子,企图四两拨千斤。”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找他们谈,看什么条件?无论如何要把面粉厂拿下来,马上谈,一分钟都不要耽搁!”
为了不违背政府的规划政策,唐实诚必须要将面粉厂买下来。现如今赵斯文与唐实诚牢牢捆在一条船上,如何从周全手里拿到面粉厂,便成了让赵斯文绞尽脑汁的事。
赵斯文设法托人牵线,与周全建立了联系。他开出条件,找周全谈面粉厂的转让事宜。一次、两次、三次……谈了不下十次,周全始终态度强硬,死活不肯松口。至于牢牢霸占着面粉厂到底干什么用,周全守口如瓶,赵斯文最终也没探出个究竟。唐实诚托人找过去,拿出百分百的诚意,周全终于松了口,却开出天价转让费,远远超出唐实诚所能承受的极限。唐实诚被卡在半道,进退两难。
唐实诚气得拍着桌子破口大骂:“那孙子到底想干什么?明明是跟老子过不去!”
唐实诚养猪出身,说话粗野,赵斯文习以为常。
赵斯文分析道:“他是不是想参股合作开发?”
唐实诚翻着眼睛,“如果想参股倒好说,可他妈的一直没提这茬啊!倒是流露出另外一种意思,如果我们不想干,可以把工程让给他!”
赵斯文道:“够狠,做梦!”
唐实诚很气愤,“老子花费巨额代价才拿下了这个工程,怎么可以轻易让给那孙子?”
赵斯文狠狠道:“要不然找几个小哥给他点颜色看看,教训一下这小子,让他尝点厉害,乖乖把地交出来得了。”
唐实诚眼一瞪,手一摆,“别他妈的没事找事!还他奶奶的嫌不够乱?关键时候给老子添麻烦?到时候出了乱子你去吃牢饭?还不得老子跟着屁股后面擦屎?”
如今赵斯文虽已升级为唐实诚的合作伙伴,但在项目投资上,唐实诚是主要出资方,商业合作里,钱就是老大。也因为拿赵斯文不当外人,唐实诚习惯了随意训斥责骂。看在钱的分上,赵斯文心甘情愿装孙子。
半年前发生的本市地产界的一场恶斗,赵斯文记忆犹新。两名开发商为抢夺一块地,姓朱的开发商为教训竞争对手,雇佣亡命徒夜袭姓赵的开发商。赵某驾车外出,半夜遭受歹徒袭击,受伤不起。赵某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待养好了伤,立即召集兄弟,持棍棒器械与朱某进行格斗。混乱中,朱某被人刺死。之后,赵某下了大狱。两名开发商一死一蹲牢。案情相当复杂,一批官员受到牵连也跟着倒下。
就在赵斯文焦头烂额、挖空心思仍然无计可施的时候,他最得力的公司副总杨健提供给他一个绝密信息:通过私下调查,杨健获悉亮剑公司的总经理汪洋是他一位朋友的大学同学。经过朋友搭桥牵线,杨健已私下与汪洋取得联系。从汪洋嘴里得知,亮剑老板周全并无意开发房地产,之所以拿下那个小面粉厂,完全是因为上面有人,占有了信息资源,只不过想通过一买一卖,倒手赚上一笔。
赵斯文急忙派杨健悄悄约出汪洋。他从汪洋嘴里套出底儿来,之所以唐实诚和赵斯文数次找周全谈面粉厂的事都碰了壁,只因这阵子周全的心思全在另一件事上,转让面粉厂的事他无暇顾及。
在一间幽静的茶室内,赵斯文与汪洋如同地下情报人员似的,秘密碰面。
赵斯文压低声音,问道:“周老板现在忙什么?什么事那么上心?”
“周老板是个玩家。”汪洋品着茶,慢条斯理地说,“知道浪荡公子吧?富三代,家里巨有钱,什么都不在乎。前年突然心血来潮投资电视剧,投了两部,亏了一双,赔得一塌糊涂。剩一点钱突然又撤出来,投资和田玉,没玩两天,兴趣又转到翡翠上。他爸给他一笔钱让他干点正事,这才弄了这个亮剑公司,可他对房地产一点兴趣没有,盘下那个面粉厂就啥也不管了。最近他打探到一块玉,就跟一见钟情似的,自从见过那块玉就再也忘不掉了,一天到晚一门心思琢磨着怎么能把那块玉弄到手。我们都帮他打听了,那块玉的主人叫王老大,把着那块玉不松手指头。我们找人去谈过好几次,一次也没谈拢。周老板气得要疯掉,哪还有心思做生意?”
“王老大?”赵斯文一怔,“是那个做餐饮的王老大?”
“正是啊,赵总您认识?”汪洋眼前顿时一亮。
“什么样的玉?你见过吗?”
“在拍卖会上看过一眼。一块翡翠,上面紫色的,下面绿色的,中间还雕着一蝴蝶。厚墩墩的,很通透,像块厚玻璃。咱看不明白那玩意儿,真不知道一块石头咋有那么大的魔力。周老板跟疯了似的天天琢磨它。”
赵斯文的心狂跳了几下,“你们跟王老大不熟吧?”
“瞧赵总您说的,要是熟人,那不就没那么多麻烦了吗?人不熟,事不好办,愁就愁在这儿。”
“我来办吧,如果我帮你拿到了周老板朝思暮想的玉,你能帮我说服他把面粉厂让出来?”
汪洋喜出望外,“赵总,周老板脾气怪得很,反复无常,所以我现在不敢给您打保票。不过今天我可以把话撂这儿,如果您真有这个能耐,能成人之美,帮我们拿到这块玉,我如果不尽全力帮您成事,不用您骂,我也会瞧扁了自己。”
“行,就这样定了,这事交给我了,你们先别找王老大了,由我出面约他谈谈这个事。”
“哟,赵总,周老板为了那块玉,一天都坐不下来,他现在恨不能天天去找王老大,好早些把玉磨到手。我不过是个打工的,不能控制老板的行动啊。”
“行,我知道了,你等我消息。”
为确保信息无误,当天晚上,赵斯文秘密约见了王老大手下的刘二。刘二在王老大身边工作多年,工作尽职尽责,却由于智商平庸,又无特殊技能,始终没有得到晋升机会,一直屈居司机职位,对此颇有微词。当年,赵斯文与王老大因为赎玉而交恶时,刘二私底下对赵斯文报以同情。那以后两人偶有联系,由于刘二确实无甚可用之处,赵斯文与之交往并不积极主动,只是又考虑到刘二靠近王老大,为了以备不时之需,赵斯文还是将他当成一个“线人”,平时若即若离,没有彻底断绝交往。这时候赵斯文对此感到庆幸,现在这个刘二终于派上了用场。
从刘二嘴里,赵斯文得到确认,近来确实有两个人频频拜访王老大,其目的就是那块春带彩的翡翠。其中一个人姓周,从形象与作风来看,必是亮剑的当家人周老板无疑。掌握了这一信息,赵斯文当机立断,既然那块玉是周老板念念不忘的痴爱之物,若能将美玉拿到手,无疑增加了胜利的筹码,占据了谈判的先机。因此动作要快,必须赶在周老板之前拿到美玉。如果让周老板抢了先,失去制约对手的筹码,重上谈判桌毫无疑问也无法占领上风。
赵斯文将自己的判断和分析如实和唐实诚进行了交流。
“打蛇打七寸,看来只剩下这条路了,既然那块玉是那个浪荡公子的要害,那就想方设法掐住它,那孙子若不愿玉碎,只能同意我们的条件。”
“我试试吧。”赵斯文说。
“试什么试?有什么好试的?”唐实诚暴怒,“项目要尽快上马,耽误不得,不惜一切代价把玉弄到手,弄到手!马上!尽快!”
“我知道了,必须弄到手。”
得到唐实诚的认可,赵斯文择了时间,登门拜访王老大。
王老大的办公室占据整个楼层的三分之一。二百七十度无敌海景,从进门开始一直到王老大喝茶聊天的会客区域,共供奉着大大小小六七十尊佛像。香雾缭绕中,王老大笑容可掬地接待了赵斯文。
此刻,赵斯文两年前在这里挨揍的情景清晰如昨。可为了大好“钱景”,他不得不将屈辱继续深埋于心底。那块玉是如何送到这里来的,又是如何被王老大据为己有的,赵斯文历历在目。但当初白纸黑字的协议在前,赵斯文只得咽下这个哑巴亏,着实无话可说。如今为了那块玉重新登门,就事论事,不愉快的暂且不提。
见赵斯文说明来意,王老大嘿嘿笑了两声,“兄弟,真想把它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