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绿君柳好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如狼似虎的目光紧紧盯住玉倾颜,正重声明,“说话可得算数哟!晚上,记得准时回来!”
“是是是是是!”
玉倾颜禁不住抽了抽眉角,她开始为自己今天晚上的命运担忧。
那个那个那个……她可不可以当作刚才什么事情都不曾说过啊……
呜呜呜呜呜……人家怕怕地说……
梳洗完毕,穿戴整齐,整理衣冠,摸出阴阳玉挂在腰间,她瞬间又变回那个满脸络腮胡须的玉倾颜,一脸市井粗俗之气。
“君柳,我去了!”
亲吻告别,刚刚转身,身后传来绿君柳冷冷的叮嘱,“你回来时,不准带白晓月!”
玉倾颜额头不禁落下一滴冷汗,她郁闷道:“如果白晓月非要跟着呢?”
绿君柳毫不客气冷冷地说:“那就把他阉了!”
玉倾颜“……”
君柳,你这也太太太太太过……
这还没过门呢,两人就斗上了。如果等白晓月过了门,那他们还不打起来!
玉倾颜不由自主地抹去额头渗出的冷汗。
她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了。
那个那个那个……国师大大啊,我可不可以选择退婚啊……
我可不希望我的阅微草堂将来变成你和绿君柳争宠的战场啊……
门外,再次传来白晓月的催促声,“倾颜,可以了没有?走了!”
“好好好好好!马上来!”
唉唉唉唉唉!不管了!先应付了眼前的事情再说!
只要一想起裴叶凯得胜归来,玉倾颜心中就止不住的欢喜。恨不能够插上翅膀,马上飞到城门口,迎接裴叶凯归来。
裴叶凯,你终于回来了!
倾颜想你啊……
高耸入云魏峨的城楼之前,人山人海。百姓们接踵磨肩,争先恐后,只为一睹凯旋而归的英雄风采。为将十余载,战场杀敌,所向披靡,妙技破城,从无败迹,这样的英雄人物,怎能不令人心生向往。
人群之中不少女子浓妆艳抹,推撞拥挤着只想抢占最前排视角。巾帕飞扬,抖落一地脂粉俗香,那般顾作姿态的妩媚,似乎就是专门为了吸引英雄的注意力而来。
金蚕羽葆九重华盖之下,凤玄殿危然正坐,目光深沉似墨,暗藏凌厉精光。在他身边,站着国师白晓月,一脸云淡风清的绝尘之姿,白衣胜仙,比那金色华盖更耀眼几分。
往下,依次是逍遥王爷凤喻离,墨玉王爷凤无殇,丞相玉倾颜,以及朝庭中位高权重的各大文武百官。
站在一群贤俊之中,玉倾颜显得尤为突兀。且不说她那五短身材,单就是那副山野村夫的粗俗相貌,就不甚和谐。尤其是她身边还分列着潇洒不羁的凤喻离和清雅高傲的凤无殇,这二人皆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美男子,万千少女心目中白马王子。跟他们站在一起,更将玉倾颜比了下去。
玉倾颜倒不甚在意这些。她目不转睛地眺望远方,心里满满的期待只为那个即将凯旋而归的真男儿。
忽然楼下响起一片百姓的雀跃之声,玉倾颜知道,裴叶凯到了。
果然红门敞开的城门口,一人打马,缓步行来。他身后跟着数十名骑马将领,再往后则是庞大浩荡军容整齐的部队。
太阳烈烈,刺破云层,洒下万道金光,照在他那身银白色的鱼鳞甲上。虽然长途跋涉,风尘卜卜,却丝毫不减鱼鳞甲金光冽艳,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璀璨光华,映衬着白花花阳光下的英武非凡的他宛若天神下凡,恍若神人。
玉倾颜脸上忽然扬起大大的笑容,那般灿烂,更赛那夺目朝阳,就仿佛她期盼已久的人儿终于得见,那是难以掩饰发自心底的喜悦。
凤喻离看似淡漠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抹舒心,一抹激动,一抹释然。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似乎觉察到凤喻离的视线,裴叶凯抬头穿破拥挤的人潮,遥遥向他看来,唇角露出故友相见的畅快笑意。他驱马快行几步,朝凤喻离而来。冷不妨玉倾颜三步两蹦落在裴叶凯马前,仰脸看他,笑容灿烂,“裴大哥,恭喜你凯旋而归!”
“倾颜……”
裴叶凯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随后而至的侍卫。他咧开嘴巴,露出一口白牙。他的声音很软,笑如春风拂面,“我回来了……”
短短四个字,竟似千言万语在心头,融入了许许多多可知的不可知的感情,让人道不清,读不明。
“裴大哥,恭喜你凯旋而归。倾颜无以相赠,唯有在这里为裴大哥吹奏一首曲子,恭贺裴大哥得胜返朝!”
说罢,玉倾颜抽出藏在衣袖中的笛子,放在唇边,轻轻吹响。
短音迭起,高音铮铮,有如扣人心弦的鼓乐战锤,威武雄壮,铿锵有力。那是激昂高亢的号角,震撼山谷;那是万众齐鸣的管瑟,浩浩荡荡。
狼烟起,
江山北望。
龙起卷,
马长嘶,
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
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
更无语,
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
人北望。
人北望,
草青黄,
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御凤要让四方,
来贺——
……
熟悉旋律,深烙心中从未忘却的曲调,却是当日绮红楼第一次相见之时,醉千尘赠予他的那首歌曲。裴叶凯在震惊之余深感讶异,这首曲子除了凤喻离之外无人听过,玉倾颜从何得知……
静静望向目光中难掩震惊之色的裴叶凯,玉倾颜唇角弯弯勾起一抹如沫清风的温柔笑意。曲声稍缓,如行云流水般随心所欲;渐快渐进,又如刀枪剑击般锋芒毕露。
这是怎样的胸襟气度,又是怎样的豪情壮志。凝望着神色淡漠,眉宇间从容不迫的玉倾颜,她的神色之悠然淡定令人完全无法想象五短三粗形如市井流民的她竟然能够吹出如此惊天动地气壮山河的曲调。一切尽如往昔,年少轻狂,裴叶凯似乎在她身上看见自己当年的影子。
但闻战场上短兵相接,刀光剑影,声嘶力竭的呐喊声此起彼伏,惊天动地的激战幕天盖地。两军对决,气吞山河,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又闻琴声一转,换上似水柔情。那是激战过后的疲惫,是亲人相聚的欢愉,是情人相会的甜蜜,是梦醒过后的悲凉。
一首曲,一生情。
一曲终了,四方掌声雷动。
一直端坐的凤玄殿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起身,步下车辕,缓步朝玉倾颜和裴叶凯行来,边走,边鼓掌,“好曲子!好豪情!好霸气!玉丞相,朕尚不知晓,原来你的笛子吹得如此之好。”
明明是天差地别的对比,然而适才他们站在一起,以曲传情,相互凝视,眉宇间竟有种说不出的相配,该死的赏心悦目。
静滞许久,人群终于有了反应,欢呼叫好声不绝于耳,掌声雷动。有赞叹裴叶凯气宇宣昂的,有赞叹玉倾颜笛子吹得好的,有为皇帝的到来而欢呼雀跃的,四下一片人声鼎沸。
玉倾颜向凤玄殿微微躬身,谦逊道:“皇上过奖了!山野乡曲,不能入耳。让皇上见笑了。”
“山野乡曲,不能入耳?朕从未听过如此壮志凌云气吞山河的山野乡曲,玉丞相,你当真令朕长见识了!”凤玄殿皮笑肉不笑道。
玉倾颜抽了抽眉角,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连忙下跪认错道:“臣有罪!臣惶恐!”
裴叶凯拱手对凤玄殿说:“皇上,玉丞相无心之失!还请皇上恕罪!”
“哼!”凤玄殿冷瞪玉倾颜一眼,转向裴叶凯说,“裴将军一路风尘卜卜,辛苦了。朕已命人在御花园设宴,为裴将军与诸位将军接风洗尘!”
“谢皇上!”
众将士齐齐下跪,异口同声说。
被甩袖远去的凤玄殿抛在身后,玉倾颜额头不禁滑下一滴斗大的冷汗。
都说伴君如伴虎,此话一点不错。她就郁闷了,她到底哪里说错做错,得罪了阴晴不定的凤玄殿呢?
认真想想。
貌似没有啊……
裴叶凯凯旋归朝,龙心大悦,当晚御花园大摆宴席,为裴叶凯和众将士接风洗尘。
当晚的庆功宴,凤玄殿龙颜大悦,一直笑得合不笼嘴。百官举杯相庆,好话说尽,不忘借机拍皇帝的马屁。不断有官员举杯向裴叶凯敬酒,裴叶凯一一应下,豪迈不羁,又引来一片叫好之声。
看见宴席之上那些迎来送往的大臣官员,娇娥在怀,美酒润喉,个个东倒西歪,丑态毕露,哪里有高官的威仪,反而个个像市井无赖,匪气得很。
凤玄殿的宠妃林贵人百媚娇横依偎在凤玄殿怀中,不断举杯向凤玄殿喂酒。
看大殿内歌舞声平,四处皆是无比奢靡的靡靡之音,玉倾颜厌恶地眉头紧锁,巴不得凤玄殿马上来个命令,她可以提前离席。她百无聊赖坐在席位上把玩着自己的酒杯,心思百转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