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平给崔钧毅带来了约翰。这次,约翰代表********来找崔钧毅,寻求合作。约翰愿意入股合资,建中国第一个合资证券公司。崔钧毅感到有救了。他们在精神上相互理解。都是巴菲特的倾慕者。如果约翰加进来,黄浦、华钦、摩根三家建一家投资公司,它的实力和资望在上海将是首屈一指的。
可是现在的关键是什么呢?
崔钧毅清楚地知道,武琼斯的失败不在于他的能力,而在于他的用人,他太相信自己的能力,他甚至认为把他的敌人留在身边都不用害怕,可是他不知道,他的敌人每时每刻都在算计他,而他即使是一只狮子,也有睡觉的时候。崔钧毅发誓不让自己重蹈武琼斯的重蹈旧辙。
他让申江去处理成立投资公司的事情,一个人来到乌鲁木齐路原平路口,他要找范建华,这是他在上海最信任的人,他必须把最信任的网罗起来,他要活在这些让他信任的人中间,在上海,还有什么人能让他信任呢?张梅、卢平。这些人他都要。
范建华并没有开摊子,而是在路边和一位老汉下棋,范建华看崔钧毅来了,推了棋盘:“老先生,这个棋盘就送给你了,以后,我要出山了,恐怕再也没有时间下棋了。这个棋盘留在我身边也没有用了。”
崔钧毅知道范建华又在神神道道的了,他不说话,等范建华先说,他要镇一镇范建华。
范建华看了看他说:“崔钧毅,崔总,我知道你会来,我已经三天没有开张了,天天在这里下棋,然后等你出现,唉,果然你来啦,恐怕我以后没有机会下棋了。以前武琼斯在,你因为怕他揭穿我装瞎子骗他的事儿,不敢让我去你那里工作,现在武琼斯已经走了,你没有什么障碍了,你一定会来找我。”
崔钧毅故意反问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找你?”
范建华不紧不慢地说:“因为除了我,你就没有人更值得信任了。”
崔钧毅反驳道:“我也可以信任张梅、邢小丽!”
范建华乜斜了他一眼,一边收了棋盘交给老人,一边说:“女人吗?她们要的无非是个情字,你有多少情可以给她们呢?你要不起女人的;男人么,要的却是一个义字,而义这个东西,你是越给别人多,自己拥有得也是越多的!”
崔钧毅说:“既然你知道了,这样更好。你去我那里,职位你挑!”
范建华叹口气:“以前我过的是‘无为也,用天下而有余’的生活,以后要过的是‘有为也,为天下用而不足’的生活,有什么职位能抵得上我这样的损失呢?我不要任何职位!”
崔钧毅知道,对范建华,不能常理行事,他这个人没有什么欲望,不容易把握,他爽快地答应道:“好。我不会强迫你做事,你只要来就行,你可以在我的公司里过无职、无为、无谓的生活。”
范建华:“刚刚你说了三个‘无’,我还要加一个无:无畏,我去你那里,名分上就低了一层,不如我在这里摆摊了,不过,我和你的关系不会改变,无畏,知道么?因为无职、无为、无谓,所以,我不必像你的其他下属一样怕你。”
崔钧毅没有料到,范建华连这个也想到了,他怀疑,他刚才的小小犹疑,刚才略略的沉默,已经让范建华看在了眼里,他为自己想要在朋友面前摆架子,驯服朋友的念头感到了可笑和可鄙。和范建华相比,无论是智慧还是境界,他都差远了。他没有什么可以显摆的。事实上知道现在,他对范建华还是不了解的,他有什么力量驯服一个朋友呢?要和朋友相处,首要的是坦诚。
崔钧毅道:“好!我们是诤友!”
范建华道:“以后也不是你的朋友啦。你不会有朋友的,你只有敌人和下属,你甚至都不会有真正的上司。我既然无职、无为、无谓、无畏,将来,在你身边,我就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更不是下属,我是可有可无的那个有和无。”
崔钧毅点点头:“老范,你看我最透!你吃透我了。你的要求都可以答应。那我想问你,我下一步该做什么呢?”
范建华道:“搜罗天下奇才,除此你什么也不用做!”
“搜罗谁呢?”崔钧毅叹口气,以前总是感叹自己时运不济,怀才不遇,但是,真要自己做事儿了,却觉得钱物易得,干将难求,满眼都是平凡众生,哪里才有那高高在上,可以俯视人群引领他们的将才呢?他叹口气,“我求的将才在哪里呢?”
范建华说:“吴单!”
崔钧毅听了范建华的话,大吃一惊,他自己为什么没想到呢?吴单堪称证券奇才,他曾经在国债他投机上创造过奇迹,上次的失败可以说是上天要夺他的气运,他连续一年单边赌国债上涨,却始终不涨,但是,公司逼他平仓之后呢?三个月,随着股市下滑,国债已经涨了上去,如果当时公司继续支持他,再给他三个月,吴单不仅一分钱都没有亏,而且还大赚特赚!当时,公司讨论吴单的问题时,崔钧毅就预感到远期来看,吴单是对的,国债一定会涨,但是,当时没有谁敢支持这个孤独的吴单了,因为没有谁愿意为此负担风险,这是一场赌博,在没有证明你是天才之前,你永远只能被当作傻瓜看待,当时吴单就是充当了这样一个傻瓜。
现在,如果把他保出来,一来可以稳定公司员工的心态,让他们看到他崔钧毅对大家是仁义的,二来,吴单会死心塌地跟着他干,会成为他的死党!可是,吴单一定怀疑崔钧毅在武琼斯案上做了手脚,他能不恨崔钧毅,心甘情愿投靠崔钧毅?
“吴单犯的是不赦之罪,恐怕我们没有能力把他弄出来!”
范建华看崔钧毅犹豫,说道:“记得武琼斯给你出的那个题目吗?三盏灯、三只开关?你怎么理?唯一的方法!”范建华做了一个刀劈的动作。“关键是梅捷!”
崔钧毅心里霍然开朗。只要梅捷否认吴单挪用了公款,把它说成是武琼斯划拨给吴单的,吴单就可以免责。如果武琼斯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正好是把吴单推给了他崔钧毅;如果武琼斯承认,正好,吴单也可以出来了。
“那么卢平呢?我要卢平过来。从操作层面讲,这个人最得我心,有狼一样的嗅觉和狠心,又经历过考验,能信任。”崔钧毅问。
范建华说:“卢平的事儿,可以一举两得!卢平本来就和他们老总于飞关系不和,你只要把他们之间的关系稍稍再撕开一点,就是人财两得!只要在你和卢平交叉持仓的福耀玻璃和华钦水泥上做文章就可以了。”
崔钧毅大笑起来:“好一个范建华啊。好一个人财两得!我就依你的计策而行!立即大幅放水,做出不计成本清仓的假相,让卢平也跟着清仓,多杀多,造成卢平大面积亏损,但是,卢平杀跌的时候,我正好偷偷吸筹,等卢平出得差不多了,我再拉升,并放出风声,卢平和我是朋友,我要招他来我这里工作,他故意放水,把华钦水泥和福耀玻璃低价转仓给我!于飞一定中计。以我和卢平的同学关系,他一定会怀疑卢平,于飞本来就是个气量狭小的男人。好啊!我既要得卢平的人,也要得他美铭投资的财!”
范建华:“不过,卢平是你的同学,你拉他来,做你的下属,恐怕难!你可以让他独立掌管华钦投资!没有谁比他更能帮你把华钦管理得好!”
崔钧毅丝毫也没有犹豫:“好!”
崔钧毅说着,拉了范建华,要范建华跟他走,原来崔钧毅已经给范建华重新租了房子,他在静安会顿国际公寓租了两间房,一间给范建华,一间给自己,但是,他本人并不准备很快就搬,他还是喜欢住在张姨这里。范建华自然也是高兴的,有一个新家,谁都是高兴的啊。就算是范建华这样的高人,也是会被物质条件打动的。崔钧毅说:“等我们挣了钱,所有跟这我干的人,每个人我都要送一套房子给他们!”
他带范建华看了公寓,又帮范建华去搬家当,到了范建华家,才发现,范建华的房间里到处是书,更特别的是这里竟然有好几本格雷厄姆的英文原版著作,没想到啊,这里有这样的高人。这么多书,他们两个人根本搬不了,他只好说:“找搬家公司来搬吧,我给你报销!”
范建华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回答你的问题了吧?我这里有个思想库。”
崔钧毅说:“你是真的能算命?那个时候,你还记得么?在大观园,我们骗武琼斯,结果你加了一句,预言我和武琼斯不能共享太平!为什么?你有预感?”
范建华拿出一本《易经》:“我是道家,我的想法和预感跟你们不一样,‘为什么?’这样的问题,我是不回答的,你的命和武琼斯命犯冲,简单的解释就是这个!”
崔钧毅看见范建华书桌上养着一只山龟,大概有足球那么大。
周妮的婚宴放在浦江游轮上举行,场面安排及其排场,周重天包下来整艘游轮,请来上海电视台著名节目主持人以及香港大牌影星、歌星来助阵。
黄平的父亲军区政委黄可染也来了,周重天把他安排在贵宾室,黄可染说,“我本来希望平从政,不过平更喜欢金融,时代不同了,我们以前只知道政治,现在,他们喜欢的是金融。”
周重天道:“不过,只懂金融而不懂政治,恐怕做不好金融啊,在中国没有一样是离得开政治的。黄平这孩子,我恨喜欢,做事儿有板有眼。”
黄可染道:“这孩子,性格像我,讲义气,这是好事,但是,也是坏事,政治上讲义气,有时候会立场不稳,站错了方向,金融上讲义气,我怕他要犯经济错误!”
周重天哈哈大笑,“亲家!不要担心啦,平能犯什么错误,再说,就是又错,以你的政治实力,以我的经济实力,恐怕谁要扮倒他还不那么容易!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婿,我可不能让别人欺负了他。”
黄可染道,“以后我们这些当官的就没什么力量了,你们,手里有钱,才有力量,说话才有人听啊!”
卢平、崔钧毅也来了,接到周妮和黄平结婚的喜帖,他们都很吃惊,两个人的恋爱真是秘密啊,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卢平给周妮打电话,祝贺周妮,没想到,周妮冷冷地说:“这是他父亲安排的!”现代人还有按父母之命成婚的?卢平听出了周妮的不快,就心里也不快乐起来。看卢平没精打采的样子,崔钧毅给他打气:“哥们儿,精神点,现在是表现你义气的时候,平是我们的大哥,他娶嫂子,我们能不高兴。我知道你喜欢周妮,但是,黄平也喜欢,现在,你退出了,就要大大方方。”
卢平道:“男人要讲一个‘义’字?如果不是黄平大哥,我早就冲进去了。唉,怎么就是黄平呢?”卢平还是念念不忘周妮。
婚礼晚会演出开始,周妮第一个表演节目,她唱的是《花开就能飞》。
这首歌是卢平、崔钧毅在大学的时候自己谱曲作词的,唱着玩的一首歌,没想到周妮现在还记着。
船在浦江上航行了两个小时,10点半停在了外滩码头上,大家欢送新人离开后,也分头散了。
崔钧毅和卢平出了码头,崔钧毅要左拐去车库取车,卢平拦住了他,两个人步行,往浦江饭店去,得再喝一点,卢平说,船上有好酒,但是,没有好的气氛。崔钧毅说,你要喝,我当然可以陪你,但是……崔钧毅看卢平的样子,有点不对劲,就犹豫。卢平说,你别但是但是的,喝酒有什么但是的。
两个人到了浦江饭店,浦江饭店的门童看他们醉醺醺的样子,拒绝他们进入,没有办法,他们又打的另找地方,上了的士,司机问他们去哪儿,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司机!随便!”崔钧毅说。司机把他们放在鲁班路复兴路口GT酒吧,两个人喝了半天,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出来一路在大街上走,又一路喝,从太仓路到吉安路,再到淮海路。最后两人在天亮的时候,回到外滩,上了外白渡桥,他们爬到桥上用鞋跟敲桥面。
卢平唱道:“出门有车,回家无女兮,何处去?”
崔钧毅笑了,他对着江水撒了一泡尿:“三年前,我从这里来上海,现在,我要在这里感谢上海。”
卢平看他这样,发火了:“你他妈不配做个上海人,迟早上海要把你赶出去!”
崔钧毅却一点也不恼:“在你把我赶出去之前,我一定先把你给开了。”
周重天加快了资金收缴的步伐,他要把所有在黄浦证券的钱全部撤出去。邢小丽问周重天:“为什么不帮助崔钧毅,那毕竟是武琼斯的公司,武琼斯不是你的朋友吗?”周重天冷冷地说:“崔钧毅这个人野心太大,说不定就是他告发了武琼斯。只有让它接近破产,然后我们收购,才能把这家公司真正还给武琼斯。”邢小丽惊讶地说:“你那么不喜欢崔钧毅?你不是说挺喜欢这个年轻人的吗?再说,你就那么和武琼斯要好?当初也没看出你想对武琼斯讲义气啊?”
周重天道:“武琼斯看错崔钧毅了,如果崔钧毅真的坐稳了这个江山,将来武琼斯出来,恐怕连个回去的地方都没有。武琼斯在关键的时刻是讲义气的,他救了我,如果他不进去,现在,在里面的恐怕就是我了!再说,崔钧毅太讨女人喜欢,这样的人恐怕成不了大事儿,他身上阳气不够,养不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