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端坐的许沉光仰头看她,眸光里含着不易察觉的乞盼,“夏夏,最后陪我走一次那条小路。”
学校后面有条小路,弯弯曲曲的路旁栽了好些老槐树。
已是深秋,槐树的叶子却并未凋零,头顶仍是熙攘的一片树叶,将这深秋的微弱的一点暖阳都隔开了来。
两人并肩往前走,透过铁栅栏可以看见学校里的操场,一群十几岁的学生正在热火朝天的打篮球。
人声喧哗,乔夏忍不住停下脚看了几眼。球场里有两个高挑的男生打得格外好,一群女生围在旁边热情地喊两人的名字,一波一波的喊叫,挥洒的是汗水,飞扬的是青春。
许沉光在乔夏身后看了一会,神情腾起一丝恍惚:“当年你也这么喊我的名字。”
乔夏却只微微一笑,口气不知是惆怅还是缅怀,“当年啊……”
这淡如叹气的口吻让许沉光的心骤然一紧。
当年……当年……当年再好,再喜欢,再刻骨铭心,不过也是曾经了。
千言万语不过一句,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
两人一路走,谁都没再说话。到了路的尽头,乔夏冲许沉光挥手,“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也快回去吧。”
她话落,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许沉光,眸中有遗憾与愧疚,有不舍与惋惜,更多却是释然与解脱,而后她挥挥手,将一切情绪揉成一抹浅笑,薄唇轻启,“沉光,保重,再见。”
她拎着包走远,身影落入川流不息的街道,再寻不见。
许沉光仍然站在原地,静静地瞅着乔夏离去的方向。好久后,他缓缓转身,沿着小路再走了一遍。
操场上的喧闹还在继续,除了汗水中的激动与快乐外,不远处的教室里传来学生的朗朗书声。许沉光慢慢走着,过去一幕幕随着彼此起伏的声音浮现出脑海。
曾几何时,那人声鼎沸的球场上,他被熙攘的人群拥簇于正中,他在奔跑跳跃中挥汗如雨,而她站在最近的地方,为他嘶声力竭挥手呐喊。
曾几何时,他也坐在那书声朗朗的教室,而她找着各种借口从他窗外一遍遍走过,只为得到他一个短短的回眸。
曾几何时,她也和他在这条小路上走过,有一天乔安生病没上学,一路上就只有他们俩,那个宁静的下雨天,两人共撑着一把伞,看着周身人来人往,一人一个耳塞,反复听着那首“Yesterday once more”。静静流淌的音乐中,谁都不说话,他余光看得见她在偷偷瞟着自己,但他不敢扭头看,因为他心跳如擂鼓。
那一日,他希望这个路长一点,再长一点,最好一天一夜也走不完。她就这样陪着自己——在那片染着槐花香的潮湿雨雾中,她褪去了往日的泼辣嬉闹,只剩恬静的侧脸与浓长的睫毛——他曾在夜半偷偷用铅笔素描勾勒无数遍,却从没有勇气留到天亮。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不知道。或许是在那些个瞬间,她在与别人的嬉闹中佯装漫不经心瞥自己一眼,或许是那年炎炎夏日的午后,她逃课出去就为了教训几个在背后嘲笑他是外来汉的长舌妇,再或者,是她故作嫌弃的每天给他送牛奶送零食,一面送一面嫌弃地道:“这个牌子的牛肉干好难吃,给你处理了。”
她的情意从来都不声不响,在他与安安的恋爱中夹缝生存,小心翼翼,执着又落寞。
聪慧如他,如何不清楚她的心。但臣服于现实,他选择了乔安。
自此以后,他便走踏上了一条再也无法回头的道路。他曾以为,只要他足够努力足够优秀,他与她的错过定能回到当初。
不曾想,那一霎,便是一生。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她终于,不再爱他。
许沉光慢慢朝前走,耳畔忽地有音乐传来,街道旁不知哪家店在放着那首熟悉的《一念执着》。
“是时间的过错,让我们只能错过,我多想念,你多遥远。早知道是苦果,也不想逃脱,可惜这个字眼太刺眼,两个世界之后……”
“是时间的过错,我们只能错过,我有多么想念,你有多遥远,早知道结局是不能抗拒的错,停留在这一刻,只好,情深缘浅。”
在听到最后情深缘浅四个字时,许沉光站在这条见证他与乔夏彼此错过的道路上,仰起头看向天空。
有什么液体缓缓弥漫上眼眶。整个世界,开始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