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修脑中轰地一响,心脏似乎被一股千钧巨力碾压而过,脑中反复回想着马尔代夫的那个夜晚,他从倾盆大雨里将乔夏捞回来,乔夏抱着一个海螺,口中不停的哭喊着:“当当……当当……”前所未有的悲恸,一声一声直到沙哑。
飞机上的丁丁还在抽噎,文修的指尖微微有些抖,他抱紧了一旁的丁丁,“不哭……我们这就去找妈妈……”
飞机抵达哈尔滨是下午两点,八月晌午的日头正是燥热,有知了在老街道的树桠上呱噪乱叫,文修抱着丁丁直奔救治乔夏的医院。
推开病房,乔夏就躺在床上,显然没有意识,几个医生围在那,有人在弄药水,有人在量体温,一名护士担忧地道:“怎么办?体温还是40.1度,怎么都降不下去啊!”
有个戴眼镜的医生见文修走到床头,问:“你是她的家属吗?”
文修点头,“她情况如何?”
医生道:“很不好。她昨天不知怎么在公墓晕倒了,昨夜里刚好又下了一整夜的暴雨,她在雨地里淋了十几个小时,今早被人送过来时浑身冰冷,血压低的吓人,没一会开始发高烧,哪,都烧到了40度!”
“40度?”文修一惊,“得赶紧降下来,不然持续高烧40度,会严重影响大脑活动,各脏器的功能也会异常,这是大问题。”
戴眼镜的大夫点头,忽地又瞅了文修一眼,“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
文修道:“我是Z市永康医院的院长。”
“哦,我说呢!原来是文院长!我看过您的专访,也研究过您的学术论文!既然这样您就一起来帮忙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好。”文修来不及多想,将丁丁往护士手中一放,匆匆加入了急救的行列。
一群人围着乔夏忙碌不休,床上躺着的人却陷入了迷惘幽深的梦境之中。
梦境里一片寂静而冰冷,哈尔滨郊区的小路上,十一月的风雪早已肆虐而来。
北风呼号,她抱紧了怀里的当当,一步步朝前——当当在医院昏迷了一个多月,情况很不好,连医生都说无力回天,她却奇迹般的醒了过来。
她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指着窗户,艰难的说:“雪……”
当当一向喜欢雪,瞅着遥远的雪空,大眼睛里全是渴盼。旁边的好心护士推了推她,“你带孩子去看看吧,孩子时间不多了。”
乔夏心如刀绞,强敛住悲恸,抱着当当出了医院大门。
医院后面的小路遥遥蜿蜒到天边,地上的雪已经深到脚踝,当当从围巾里露出半个小脸,在医院煎熬了这么久,她的小脸早已看不出血色,整个人瘦的一阵风就能吹走。她偎依在乔夏的怀里,目光贪婪的看着身边飞舞的雪花,似乎预感到这是最后一次。
纯白的雪花像天使飞舞,围绕在母女俩身边,当当想伸手去接一片,可是使不出来劲——她连开口说话都极度困难。
当当目不转睛的看了好一会雪花,眼神渐渐恍惚,突然开口挣扎出两个字眼,声音小的像幼猫的喵呜:“妈……海……”
剧痛让她说不出完整的话,乔夏却听懂了她的意思,“当当,你是想去看海对吗?快点好起来,妈妈带你去,然后我们去沙滩上捡贝壳,抓螃蟹……”
当当迷蒙的眸子露出一抹向往,眨了眨眼睛。过了会,她说:“丁……丁……”
乔夏重重颔首,“当然,哥哥也跟当当一起去,我们三个人去马尔代夫的幸福岛,那里的海很蓝很蓝,沙子很细,我们可以在上面过家家堆城堡……”
当当似乎很不舒服,大口喘了一会气,“螺……”
乔夏鼻音发堵,连连点头,“会的会的,妈妈给你找一个很大的海螺,比温蒂的那个还大,我们把它放在耳边,它会唱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