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情缠明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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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我可不可以问你现在在想什么?”专注捧月侧向飞机舷窗外的半边小脸,火霆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闷。那夜之后,她就如这般静静的极少言语。

“只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罢了。”她没有回首,只是安然看着窗下流过的白云,慢条斯理地开口。

“离开我之前还是之后?”明明是他先挑起争端,此刻却是埋怨的口气,将错全扣向她。她在想他吗?

“有关系吗?”她忽然笑了一下,转头望了他一眼,然后又回复原来的姿态。

她眼中隐藏的无解与不知所措奇异地安慰了他被她忽略已久的心灵,刚刚恶劣的心情烟消云散,火霆也笑了起来,没有商场中的虚伪,“捧月,我觉得我俩重逢后像两只刺猬,明明想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却老是要先拿身上尖利的刺扎过去后再彬彬有礼地问‘你还好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捧月被他无厘头的纠缠惹得有些慌乱,先声夺人地开口。

“没什么。”他忽尔又静了声,缓缓打着太极拳,将问题给推了回去。

空中小姐甜蜜的询问在前方响起,耐心地问过每个人需要什么,不要什么,飞机穿越气流的嗡嗡响声,耳膜不适引起的鼓胀感,身边气息瞬间安宁,捧月不自觉本能地出口:“我想起润心,还有那碗粉蒸肉,想起我们抢菜吃,想起……很多很多……”她老了吗?最近总是回想以前的往事。

“……你大概不知道,我一直在楼上偷看你吃饭的模样,偷看你和苏小姐为了最后一块肉大打出手……”他依旧嘴角上扬,似乎为当时的可笑回味不已。

“你偷看我们吃饭!”吓了一跳,她那时的丑态岂不是全落入他眼中?捧月努力板起脸认真指责。但坚持没到两秒,扑哧,想到当时的场景,她忍不住笑出声,“那是我们第一次翻脸,因为她抢到那块肉。”

“哦,真是荣幸。”他挑挑眉,邪气十足,不是很真心地答道。

太习惯他戏谑的样子,捧月允许熟悉在心口萦绕,引发全身的不对劲。

“捧月,我还可以继续追求你吗?”突然间,一直看着文件的他冒出毫不相干的一句话。

心中一紧,仿佛是怕心脏不受控制要跳出,捧月心虚地抓紧衣领。察觉他惊诧却了然的一瞥,她慌慌张张地急忙将手放下,低下头,浑身不自在,想找点事做,不自觉地抬手搓转着桌上的马克杯,发现这样也不可能放松自己,便马上又转首向窗外,缩起小小细削的肩头。看样子是平静下来,只是脸上潮红一片,写满她的无措。

“如果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她羞怯容颜,火霆莫名心头一快。

她仍是不语。

终于轻松地咧开嘴笑起来,火霆想与世界所有人分享一般环顾四周,希望别人发现他的快乐,可是所有人都倦极地在沉睡。对了,正是中午时分,困顿之时呢。

呵呵呵,他兀自如呆瓜般傻笑,只是变成低头对着文件笑。

自己是天下第一傻瓜。捧月敲着脑袋瓜子,还顶着那张红红通通的脸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无奈地做鬼脸。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又惊又喜?还是又羞又惧?她对火霆的提议说不上来拒绝抑或是不喜欢。年少的她放开胆子努力追求他,已不年轻的现在是他小心翼翼地追求自己,可能是为弥补少时的虚荣或是满足如今的空虚,她竟可以忘记,甚至于原谅他在花园中的所作所为,在美国宴会中刻意的漠视,只要,只要想到能和他再次在一起。

自己,自己还是爱着他的。其实不用他问,她骗不了自己的心。

心像小鹿般咚咚咚敲着,她好怕他会听到她紧张的心跳声。镇定,镇定,他马上就会来接她下楼共进晚餐,她不能流露出一丝不安心。

可是,全身流过那热热的电流是什么?以前都埋在内心深处,如今奔涌而出,是爱意在全身蔓延吗?

“捧月,准备好了吗?”他在门外敲门,礼貌地问道。

深吸一口气,捧月对着镜中的自己鼓励地微笑。事实也许没她想得那么美好,他是以什么心态在追求她还不知。花园内的事情她是可以忘记,但不代表这根刺就能从心底连根拔除。只怕偶尔想起时,心还会隐隐地痛吧。

“捧月?”房内没有声响传出,火霆不明所以,再次疑惑地开口问。

整整裙摆,捧月在出发前送给自己一个甜甜的微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现在,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房门拉开,捧月迈着玲珑的步子翩翩而出。

那一刻,火霆目不转睛。

柔顺的长发盘成髻,于右侧编入一串晶亮的珍珠,顿显端庄中的甜美,圆润的瓜子脸略施脂粉,愈发突出水肌玉骨,明眸顾盼生姿,瑶鼻俏丽挺直,小小樱唇轻轻细抿,形状美好。淡蓝吊带薄纱连身长裙,显出身段优美,凸凹有致,尤其那寸细小蛮腰,惹得人想一把缠上。

“咳……”清清嗓子,火霆试图开口,却困扰地停住。她向来是安全的针织的高领上衣加紧身长裤,惟一穿裙子的那次宴会他又只顾着生气,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她风姿。而这次,低胸的晚礼服,从他的角度看去风光无限,轻盈飘逸的裙摆下是若隐若现的修长美腿,真是……诱人犯罪……

一把火腾腾从下腹熊熊烧至他大脑深处,欲望轻易被挑起。

“好看吗?”见他脸上阴晴不定,捧月不确定地拉起裙摆在他面前徐徐转了一圈。三百六十度的圈还没有结束,她就落入一副温暖的怀抱。

“谁为你选的这一套?”不管那人是男是女,简直是居心叵测。他滚烫的气息喷散她耳旁,心跳加速。刚刚她纯真无知表情下的那柔美的一转,直转得他心神荡漾,硬想把她拖回房间……

“霆……”突然而来的拥抱,暖得烘人心肺。不知火霆打的什么主意,捧月只是单纯不解地问,“怎么了?他选的衣服不好看吗?”当初出国前儿子强迫她带上数件晚礼服,似乎就有此预感。

“他?”火霆挑起半边眉,“男‘他’?”

“嗯。”捧月慢半拍的脑筋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乖乖地点头承认。忆昔是她的儿子,当然是男孩子没错。

SHIT!他早该想到的,他的捧月向来是人见人爱的甜美宝贝,性子又单纯,持家又是一把手,离开他的这十三年里,怎么可能没有人追?

他自己不就是很好的范例吗?自从离开她以后,女人就成了生命里最好的点缀,好友苍拓凌还有昊然不是向来笑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吗”?

“好吧,平手。”他闷闷不乐,悻悻地说道,加紧手臂力度,死力将她困在怀中。仅在与他重逢之前,她可以在心中装一个人,聊解寂寞,现在,谁都免谈!捧月此刻只属于他一人,不,还有今生,一辈子。

“火霆?”听他的口气,怎么像在发孩子脾气?被他围在胸前,她看不见他负气的表情。“平手”是什么意思?

“吃饭,吃饭,我饿坏了。”立马松开怀抱,但又紧抓住她柔软的小手,拉起她就匆匆向前冲。扭过的头依旧没让捧月看个明白。

烛光正好,火红的玫瑰正好,可口的晚餐也正好,问题是火霆臭着的脸一点也不好。

温馨气氛,顷刻瓦解。更为严重的,是随之而来的三堂候审的压抑感。

“那夜你为什么要在我酒里下安眠药。”他狠狠咬一口牛排,凶巴巴。

挫败,挫败!承袭刚才恶劣的心情,他很想摆出大度、丝毫不介意的模样给她相逢后第一次的美好记忆,可结果事与愿违。

“……”赶快往嘴里塞一块虾仁,速度之快,噎死活该。当年是她有错在先,现在只有无语问苍天。

不愿答?!扫了她努力吃饭的可怜相一眼,火霆只得心软地换个话题。“那,离开我之后你去了哪里,我一直都没有找到你。”

“……”咕噜咕噜,她拼命灌红葡萄酒,眼皮都吓得不敢抬。如果时间能倒回,她宁可回答他先前第一个问题。他应该还不知道他有儿子的事,现在抬上桌面来谈,只怕他会一怒之下杀了她。

她知道他一直都很喜欢小孩子,也一直期盼有一个他自己的孩子。万一他知道当年她不但跑了,而且还是带球跑,甚至和另一个男人——心吓得停了半拍,结果……不敢想象……

这么猛的喝酒方法,只怕她心虚得很!呵呵冷笑两声,火霆锐利的眼睥睨着吓得快缩到椅下的小人儿。

不过,看在她待会儿一定会醉的分上,他考虑目前暂时先放她一马。

醉熏熏的捧月,到时会是只待宰的可怜羊羔,任他上下其手……

想想那情景,火霆就贼兮兮地干笑起来。就宽宏大量原谅你这次吧!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要他不再逼问当年的事就好。捧月见他笑起来,也配合着傻笑起来。

“你笑什么?”火霆看她笑得格外辛苦。明明不敢笑,还非得拼命将嘴角向上拉,难看。

“你又笑什么?”捧月不甘示弱地反问。他的笑好生诡异。

“我笑什么?”他优雅地抬起十指搭起塔状,支起男人味十足的俊美面容,含着意味不明的微笑,故作疑惑邪气挑眉反问。他的小捧月,她知不知道她的身子已经开始晃荡起来了?

奇怪,捧月伸手定住火霆的脸,“我在问你话,你干嘛老要晃来晃去?”哦,不,是转来转去?

“小姐,你醉了。”火霆幸灾乐祸祝福道。

“醉?”开始不清醒,捧月晃晃脑袋,“谁说的,我哪有醉?”

是啊,醉酒的人通常都说自己没醉。火霆不与她争辩,绕过桌子扶起她,“我送你回房。”

“喂,我没醉,为什么要扶我?我又不是小孩子,又不是不会走路!”她咕咕哝哝申辩着,身体却早就诚实地偎入他怀里。

沿路就只听见捧月叽里呱啦不知讲些什么,过往的宾客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一半是他们奇异的举止,一半则是因为俊男美女的组合。

“你呀,丢脸丢到家了。”火霆扶捧月到房内,她“两只老虎”的儿歌声还没停。“明早你肯定没脸见人。”他坏心地笑起来。

可是捧月注定让他没片刻安稳日子过,就见她歌声突一顿,然后,捂住嘴,难过地闭上眼,弯腰作势要呕。

“喂喂喂,待会儿!”一见大势不妙,火霆手一抄打横抱起她,冲向卫生间。

时间刚好,捧月倾身对着马桶哇哇吐起来。

“你呀!”火霆无可奈何地叹气。吐过后,她苍白的小脸无力地软软靠在他身前,孱弱的模样让人实在不忍心对她使坏,虽然他很想很想。

柔声缓语地呵护她喝口水漱口,然后轻手轻脚地小心放她到床上睡好,拉上凉被。火霆满心欢喜地注视她睡得不省人事的宁静的睡颜。回到墨西哥城后,他并没有直接带她回别墅,仅仅是私心里让她忘记工作的事,忘记现实的事,能和他平静地多待一会儿。

“你还爱我吗?我放在手心里的月亮?”他亲亲她微翘的鼻,啄啄她红艳的唇,“虽然这十三年来我对女人坏得没药可救,可是,不要怪我,我的小月亮。我、我想你,只是因为我想你,想通过不同的女人身上找寻相似的你,所以,你不可以不再爱我,也不可以再次离开我。”他像个孩子霸住喜欢的玩具般俯身压住捧月,八爪鱼一样缠住她全身,埋首她香甜的发间,低低小声倾诉着,“你不可以不爱我,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因为,我爱你。

清晨,湿润的空气浸满室内每个角落,淡淡的阳光小心地洒在大床上纠结的两人身上,生怕扰他们好梦。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数秒后,才慢慢地张开,露出惺忪  、仍没有焦距双眸。

哦,好亮!拼命眨了数眨,才慢慢适应这种亮度。呜,好痛!捧月边想她怎么了边试图抬手揉揉脑袋,却觉得手动不了。

昨天夜里,她好像和火霆一块吃饭,然后,向来酒量差的她似乎喝了些酒……火霆!

偏过头发现令她手动弹不得的真凶,本来还在思索昨夜事情的脑袋立刻罢工。

他为什么会睡在她身边?他为什么会缠住她四肢?难道——酒醉的她与他在昨夜——

可是,头太痛,捧月只知头脑一片空白,什么也回想不起来。再偏过头,看看他沉睡的脸,试图从那恬静如婴孩的脸上找出答案。

他其实是个非常好看的人。看着看着,捧月就忘了自己本来的打算。干净英挺的眉,高直的鼻梁,睡觉会微微张开的唇,呵,他的下巴新长些青青的小胡碴。她发现新大陆般饶有兴味地伸手摸摸,硬硬的,好扎手。

“你知道一大早对欲求不满的男人动手动脚意味着什么吗?”闭上的眼突然睁开,吓得捧月措手不及。

“哦,你醒了。”她确实在对他动手动脚,理亏,只得乖乖承认错误并转移话题。至于他刚才言语中的具体意味,她则神经大条地没有听清。

“嗯,醒了。”火霆点头,本已困住她四肢的手脚不安分地毛毛躁躁起来,反身欺压上去,表情不明地表示同意她的话。

“如果醒了,可不可以放我起来?”捧月有些不习惯如此近距离说话,更不自在地能直接感受到他逐渐升高的体温,也终于慢吞吞回味过来他刚才说的话。欲求不满?

她的脸,好红,像个不经人事的少女般纯洁可爱。火霆忍不住亲上她脸颊,“我想你,捧月。”

火霆突然的示爱,让捧月忘了挣扎。这句话,说得好动情。

可是……“天很亮。”捧月天外一句,牛头不对马嘴。

“嗯,是很亮了。”火霆煞有其事地回头看了一眼窗外,再回过头来点头同意。

“呃,一日之计在于晨。通常情况下,我们应该从早上就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才对得起太阳公公喊我们起床。”既然他没反对她胡诌,那她就顺着往下说 。

“这话也没错。”确实应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火霆还是点头。

“所以……”捧月双手抵上火霆贴紧的身躯,隔开小小的间隙,“对不起啦!”没等火霆反应过来,使力将他一推,从床上跳起,马上向门口跑去。

开玩笑,猪头也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并在一张上床上交叠,会发生什么事,他们甚至还是数年前的旧情人!在她还没有思考好究竟该如何与现在的他相处,未来究竟该如何决定前,她可不要因“性”关系使一切混乱不堪,虽然如今这已经够乱的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身手灵活的火霆早在她绕来绕去说话前便有了警觉,所以反应迅速地弹跳落地,安然无事,而且还抢先一个一箭步,冲到门口。

正好,冲到他怀里。俯在他胸前,捧月无奈地唉口气,认命了。躲也躲不过,不是吗?明明是要逃掉的,这会儿又投怀送抱到家。

“和我在一起让你很难过吗?”火霆察觉她忽然柔顺下来的气息,心中顿生怜惜。他的****吓到她了?

“不,不是。”捧月急急摇头否认,“是我,是我自己不好。”火霆的胸膛宽大又暖和,她忍不住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他分担,静静地靠在他胸前,感受他的温柔,“是我失去方向。”

“失去方向就把方向找回来。”他语气很平静,像和煦的风抚平她的不安。

“我只是怕,怕再次迷失。”如果让她再度离开他,不知是否还有年轻时的勇气,或是他离开她,又要怎么办?

“如果孩子害怕摔跌,他就永远学不会走路。如果你不试着接受我,你……”会如何?火霆没有继续说,突然间害怕地问自己,到那时捧月会如何,他又会如何面对?

不,不会的!这一天绝不可能再来临!火霆猛地收紧手臂,胆怯地将捧月小小的身躯搂进怀中,头枕进她颈窝里。心脏砰砰剧烈敲着胸腔,像极他平复不了的不安。好半晌,他才抬起头,望向捧月了然的干净双眸,轻轻地说,“我只是要一个吻。”

时间有着小小的停顿,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单纯望向对方明静的湖水,然后,捧月轻轻眨了下眼,再然后,慢慢地合上。

受到邀请,火霆小心覆上自己的唇,生怕吓到他易惊的小鹿。

如同两个生涩的孩子第一次交换彼此的亲吻,只是浅浅地啄着,慢慢分开来,又慢慢受吸引地靠拢,怕唐突对方宁静的心灵,就这么柔柔地吻着,吻着。

许久许久后,不知是谁先停下和缓的步调,相拥的两人仍舍不得分开,又开始微笑地眼观眼,鼻对鼻,心底溢满浓浓的甜蜜。

“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火霆开口,细声细气,怕打破此时的安逸。

他温和的眼装满感动与幸福,捧月微笑注视着,决心忘记相遇以来所有的不愉快,给对方一个开始,也给自己一个开始。他说得对,不能因为害怕摔跤就永远不学走路,她不能因为一次跌倒就否定未来,况且,当年的错大部分责任归她。

“好。”捧月点点头,觉得勇气多得从脚底一直漫到头顶。她最爱的人此刻最爱她,那就让她翻天覆地地再爱一次吧。

严格算来,她已经五天没有和他说话了。挫败地软在沙发中,捧月无力地看着天花板。是她与他,不是他与她。他会叫她吃饭,会催她放弃八点档回房做作业,会在清晨叫她起床上课,会问她中午想吃什么,是否和润心一同前来……

愈来愈像她的爸爸!

狠狠地大叹口气,心情坏透的捧月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想让今后的相处变成这种依存与被依存的关系,她渴望的是平等的交流互动,是言语中的相互关切,行动中的温柔体贴,心灵上的沟通理解……

爸爸哪能给予这些!

“好烦哪!”翻个身子,捧月坏睡相地将头枕入抱枕中。他课后要打工,现在才四点钟,还没有回来做饭。都怪她,拖累他不能连续工作到夜间,必须抽空回来替她做饭。她真是个小笨蛋……想着想着,竟睡着了。

待她一觉突然醒来时,天已全黑,屋内也是一片黑暗。火霆呢?捧月揉揉惺忪的睡眼,头脑还是浑浊的。他怎么还没有回来做饭?

慢吞吞地起身打开厅内日光灯,照得楼下一片明亮。他白天的工作时间通常是到下午六点就结束,然后回来吃过饭后再去做家教,再然后是零碎的打工时间至夜间十一点甚至更晚。

润心订的房租是否高了些?虽说伙食费是她给钱,但他还要储备学费啊。捧月打开冰箱门拿出一盒牛奶。他老是会买些小孩子吃的零嘴给她,牛奶也是。虽然有些不满他把当她长不大的娃娃,但是,牛奶很好喝啦。而且现在也可以暂时将肚子灌满充饥。

她闷闷地坐在沙发上,乖乖啜着,直到落地钟噔噔噔地敲响八下,捧月才开始感到不安起来。他中途从来没有这么晚回家,更别提不回来做饭了,他知道她最不经饿的!

还在担心的想着时,门外隐约传来交谈声。捧月一听就知道是火霆,急忙放下牛奶,打开门迎出来。

前方的人影模模糊糊,但不可错认的是靠得很近的两个身体,待他们再走近一些时,捧月竟然看到火霆将手臂搭在一个矮他半个头的女生肩上。无可否认,这种亲密情景刺伤了她。

那个女孩是谁?他的女朋友吗?他是因为她才不肯接受她的吗?捧月呆呆地悄然退到门后,不明白此时心口又辣又痛的感觉是什么?妒忌吗?可妒忌是不该出现在她心头的,毕竟她没有资格。他不是连喜欢她都从没有说出口吗?

人影没有接近房门就停了下来,女生似乎说了些什么,火霆好像在点头答应。然后,那个女孩子离开。

火霆走向屋子,推开了掩着的房门。刚刚她不是还在门口吗?现在人呢?“捧月?”待他转个弯,终于发现站在垃圾箱前的她。

“很亲热嘛!”她背对他,将喝空的牛奶盒使力扔向垃圾箱内,怒气不平。她很想装作一切都没有看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一出口的堵气话语非跟她的思想打个弯,背道而驰。

“什么?”火霆不明白。亲热?谁和谁?

“如果你有女朋友,拜托不要做得那么明显让我看到。”因为我喜欢你呀!

“女朋友?”火霆更不懂。哪来的?他自己都不晓得。

“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你不喜欢我,又有了女朋友,为什么还答应润心住在这里,难道你真的没地方去?还为什么抽空要做饭给我吃,你就不怕她吃味,就不怕没时间陪她?”本来不想说的,想大方表示她不介意的,想表现得没有他她也能过得下去的,只是,好难。

“我什么时候有了个女朋友?”这罪得来得不明不白,看捧月不愿面对他的负气样子,怕是气得不轻,火霆也急了,刚欲伸手将她扯过来问个清楚,突然一阵头昏目眩,顿时向后跌去。

听到身后不自然的砰嘭声,捧月急忙回头,“霆!”看到他的样子,她不禁惊呼,冲上前扶住他倒下的身躯,吃力地将他拖到沙发上躺好,小心地抚上他胸口,“这,这是……”话未完,声音已经哽咽。

“我,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女朋友?”没被她伤心的样子给困住,火霆一心只记得他的“罪状”。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你受伤了吗?”没把他的话听进耳中,她只想知道他伤到哪里和为什么受伤?

丝毫没把自己的伤放在心上。“早上出门的时候你还不是这样的,怎么这会儿……”火霆也陷入自己思绪中。难道——脑中灵光一闪,“你以为舒云是——”

“这么晚回来是因为受伤吗?”她怎么这么粗心,他受了伤还对他又吼又叫发脾气。

“——她是我家教的学生,如果今天不是因为她,我才是麻烦大了。”

“你累不累,要不要上楼休息。”现在不是计较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捧月只担心他身体。

“我没有想到上次还有漏网之鱼,这样才让他们有机可乘……”

“看来我得给你买些材料煲汤,补补身子好得才快。”

“看来我得通知‘血盟’,让他们小心提防……”

“你——”

“你——”

终于发现从头到尾两人始终在各说各的后,他们同时叫住对方。

“你——”

“你——”

又同时开口。

“你先说。”火霆坚定地开口。除却他因失血而虚弱的那一瞬间,此刻他强硬得仿佛没事。

本想说“你先”的,在接到他一记凌厉的瞪视后不甘不愿地嘟着嘴开口:“我以为刚才送你回来的女孩子是你的女朋友,所以才——”

“——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凝视她气呼呼不满的小小润唇,他一时迷了心窍,说出心底珍藏的细柔心思。

屋内突然进入沉默,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交流。

“你说什么?”捧月傻了,早忘记她想说什么,犹豫问出这句。他说他喜欢的人一直是她,一直是她?!

红了脸,火霆不自在地猛转过身想不面对她。他怎么——可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不禁痛呼出声,“啊……”

“火霆!”捧月听到他的呼痛声,急忙扑上前,小心将他背过的身翻转来,“伤在哪儿了?你怎么会受伤的?”刚才的惊喜早已抛在脑后。男欢女爱好歹得活着小命才能进行吧!

他顺着她的话,“上次和朋友挑的那些人中有漏网之鱼,今天下课后我穿小巷准备去饭厅打工,他们堵住我……”

“你们打起来了?”捧月颤巍巍地问,头脑中已在勾勒硬生生的拳头冲来,冷冰冰的腿击去的肉搏景象。

“没事。”看出她的害怕,火霆不禁一把搂住她。可怜的小人儿,总是在为他担心。

“这叫没事!”她挣扎出他怀抱,指指他本是外套掩盖下的胸口,全是触目惊心的血迹,“……他们还动了刀子?”这不是肉搏,这是玩人命!

“真的没事!”想试着减轻她的恐惧,他不惜撒谎。

捧月指控的眼神毫不留情地射来,摆明不信。这么多的血,骗谁,她又不是色盲,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好吧,”火霆不自在地低下头,像撒谎被当场逮着的小顽童,只得老实交待,“是动刀子没错,可他们全倒下了,我,我只是胸口划了一刀而已……”

“而已?!”捧月怪叫,眼眶霎时红透,“你就这么不把命当命?你如果有事我……我怎么办?”她握紧小手,死死盯住火霆呆住的脸。

“我怎么办?”这句话回荡在火霆的脑中,像撞钟般一下一下不肯停,除非报完时,表完意。从来没有人依靠过他,从来没有人这么需要他,从来没有人重视他的存在远胜于自己的生命。“捧月,别哭。”呵护着轻轻抹去他的泪,再将她压向自己胸膛,让她感受他胸臆间的感动。

“……然后呢?”这次她没有挣脱,乖乖贴在他怀中,但细心地没有压住他的伤口。她记得他的伤在胸膛,“那个女孩怎么成了你女朋友?”

火霆瞬间有些哭笑不得。“我说过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先忙着澄清事实,然后再解释,“被砍了一刀后我只是随手包扎伤口,再用外套裹住,只是那副零乱的样子也别想去饭厅打工,晚上的家教也不可能,所以我想直接去舒云——就是你看到的那女孩,我的学生——家里告知原因,然后回来处理伤口,毕竟这种事被警方知道不太好。”

“怎么又是她送你回来?”被他一口否定她妒忌的猜测,她仍是吃味,虽然那个女孩子帮了心上人大忙。

醋劲这么大!火霆忍不住低笑出声。“也许女孩子心都比较细,她竟然看出我的不对劲,以要让父母知道作要挟逼我说出原因,然后急忙送我到她熟识的一家私人诊所包扎伤口,打了吊针。”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失去一份工作,也算着了那个精明女孩小小计谋。

“真是听话。”她轻哼,但也理解他苦衷,没有再追究。“你也真虚弱,还要人搀……”介意的话还是不受控制地小声溢出口。

“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不打消她的疑虑,他大约没好日子过。“那个诊所的主治医生。”

捧月从他胸前抬起头。那个女孩子有男友了?“你没骗我?”

“我从不骗人。”他承诺。但在她狐疑的目光扫来时,有丝心虚地低下了头,“刚刚那次除外……”

捧月站起来,试着扶起他,“去楼上躺躺好吗?我也好买些吃的回来。你应该没吃吧?”

“又让你挨饿。”他不舍。偶尔他因为打工时间不定而错过回家时间,但一定不会超过半小时。捧月看着他,眼泪又要涌出。到这个时候,他还在关心她有没有饿着。

“哭什么?”火霆想伸手捧住她的脸问为什么,却接到雨过天晴的强撑笑颜。

“来,我扶你。”不给答案,捧月弯下身,将他的手绕过她肩头,小心地避开他伤口。

“我没那么虚弱啦。”火霆不自然地抗议,却受事实限制,只得一步步慢慢向楼上走去。

到了他的房间,将他送到床上靠稳,捧月理出干净的衣服。“先换套衣服,虽然你累了一整天,但肯定不能冲澡。”这些是从上次照料中得来的经验。“要我帮忙吗?”有些脸红。即使他的裸身之前她也看过。

“不用了。”明白作为少女该有的羞赧,火霆给她一个台阶下,“我好饿。”

“啊,那我马上去买些街口的馄饨回来。”捧月一听他饿了,急忙往门外冲。

“捧月、捧月……”怕喊慢了就迟了,火霆不顾会牵动到伤口急忙喊。“天已经全黑,巷子很暗,不要出去买了。家里还有些方便面……”

“小心啊!”捧月急煞煞冲回来,轻柔地将他按回垫高的枕头中。他喊得那么用力,动着伤口还了得!“没事的,那巷子我已经在夜里走过一次,早就不怕了。”末了,还强笑两声以示证明。馄饨里有新鲜汤料,有营养的肉类,对他的身体很好,那方便面哪能吃啊!就算她怕黑,为了他,她也得去。“捧月……”

“刚才送你回来的舒云小姐都是独自走回去的。她可以,我怎么不可以?”抛了深仇旧恨,昔时敌友成救兵。

“捧月。”叹息表明他的妥协。“小心点。”他不放心地叮嘱,一时间恨起自己有伤在身起来。

送他一个安定人心的微笑,捧月合门而去。直到手捧馄饨回来,她才想起,咦,她与他,和好如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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