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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46章

“梨澈,你就吃吧,你胃一向不好,不能挨饿的。”

依然不动,“要不然你先吃,等一下我煮些面吃?”

还是不动,我泄气了,放下了勺子,瞪着眼看他,好久好久。直到两个人,噗的一声,相对笑的开怀。他终是轻轻一叹,低头,将蛋羹与饭拌好,然后舀了一口,递到了我嘴边,眼波中有着脉脉流转的情意。

我张嘴含入口中,然后也同样舀了一勺,递了过去。时光温柔的恍若静止了一般,一刹的瞬间我和他好像又回到了在锦琉殿里的日子,没有欺骗没有隐瞒没有隔阂,那样的无忧安宁,每一天都好似无边无际的地老天荒。

只是,我站起身,低着的眸色开始转冷:“我去洗碗。”

他却一把按住了我的手:“我来。”

接着便收拾了碗筷,走进了厨房,我望着他清瘦的背影,久久的站立,眸色越加的凉淡。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明天就是程守之连接众旧臣动手夺权的日子。如果君墨舞到时还不能醒过来,那么他以往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处心积虑便都白费了。

而今晚,也是最后的机会了,他唯一能救她的机会。

晚上,我抱着枕头走进了他的房间。他关上书,“怎么了?”

我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上他的床,拉开被子,躺了进去,让整个空气中都充盈着他的气息:“我睡不着,想过来和你说说话。”

他问,“想说什么?”

我不好意思的朝他眨眨眼:“之前想好了很多话要说,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你可不可以先躺下来,我想抱抱你。”

“嗯。”他闻言放好了书,然后侧躺进被子里,轻轻抱住了我的腰,我钻入他怀里,更加贪婪的闻着他身上的气息。

“梨澈啊,你曾经说想要和我一起朝朝暮暮,同相偕老,是真的吗?”

头顶上的声音顿了一下:“是。”

“其实啊,我想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是什么?”

“之前在宫里,在酹月府,我一直都很依赖你,但又不是那种男女之情。而是一种很依赖,像亲人一样温暖的感情。断不掉离不开,仿佛只有你在身边,我才会有安全感。”

他笑起来:“我知道。”

“后来我们逃出了酹月府,开始两个人朝夕相伴的生活。一起吃饭,一起劳作,一起分享每一点细微的快乐,我觉得我好像对你有一点点懵懂的好感了,虽然我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真的喜欢上你,甚至爱上你。但我觉得经过了这些天,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所以,请你不要残忍的让这过程中断。

我停了下来,有些尴尬:“所以,你懂了吗?”

他迟疑的将手揉上了我的头顶,安静了一瞬:“嗯——”

我满意的闭上眼:“那睡觉吧。”

他灭掉了灯,重又抱住了我。黑暗中,我再一次开口:“有一样礼物,我准备了好久,想要送给你。”

他问:“是什么?”

我闭着眼,寻着他的心跳,努力靠近:“秘密,明天再给你。”如果你还在的话。

深夜,酹月府,灯火通明。

吟竹阁外,张麒麟焦躁的走来走去,罗青衡和另两个官员在旁本想说些劝慰的话,话到最后,却只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不一会儿,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从阁内走出,张麒麟马上便抓住了对方的手臂,焦急的问:“怎么样,毒解的了吗?”

清禾紧拢着眉宇,摇摇头:“不要说解毒了,现在恐怕连续命都难。王爷这毒实在是有些奇怪,像是混合了许多不同的毒物,再加上王爷本身的体质又是畏药的。除非能找到那下毒之人,清楚了成分,然后我在寻些特殊法子,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要不要我现在马上派兵去搜寻王妃的下落?”罗青衡说。

张麒麟立马挥手打断:“不可!已经没有时间了,明天那程守之就会带着大队人马过来,一晚上的时间就算找到王妃也于事无补。二来王妃失踪的消息若是泄露了出去,让有心之人知道了只会大做文章,到时对王爷的处境会更不利。”

“那该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老子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王爷等死吗?”憋了这么多天的怨气,罗青衡终于暴怒而出。

其他人忙拉住他,一时间气氛是更加的僵凝与紧张。张麒麟低头,想要考虑一个明天能拖住众人的对策。就在这时,一个侍卫握着拳上前:“报告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这种时候谁来都给老子赶出去。”罗青衡怒骂道。

张麒麟却沉稳的反问:“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年轻的男子,叫梨什么的——”侍卫顿住,显然是有些忘了。

年轻的男子,姓梨?张麒麟黑眸一闪,道:“立刻请他进来。”

“是!”

当那道悠然清诀的身影飘然而至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面面相觑。罗青衡最先沉不住气,上前攥住了他的衣领:“好小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你把王妃娘娘藏哪儿去了?”

张麒麟将罗青衡拉了回来,脸色有些不好,但还算客气的问:“不知梨公子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梨澈整了整衣领,丝毫不显慌乱,神色淡然的道:“自然是为此刻各位焦急慌恼之事所来。”

张麒麟沉下目光:“我该如何相信你?”

“你别无可信”梨澈道:“况且今日我深夜只身前来,相当于将身家性命都赌在了这里。如若没有十成的把握,我犯不着冒这个险。”

张麒麟念了念,似乎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点点头:“若是失败了呢?”

“愿以一死,以儆效尤。”

“那么你想要的,又是什么?”他不会傻到以为,他是真的怜悯心起,想要救一条人命。

梨澈顿了顿:“我想要的东西,你做不了主。等你家王爷醒过来,我自然会分毫不差的找他讨过来。”

张麒麟伸掌:“成交!”

不一会儿,所有人便进了吟竹阁,罗青衡本来被吩咐等在门外,但终于还是担心的跟了进来。梨澈径直走到了君墨舞床边,翻开他的眼睑看了看,又探了探他的脉象。随即起身,脸上已经有了了然的神色。

“如何?”张麒麟上前问。

梨澈没有回答,却只是走到书桌前,抽出纸笔,写了一张方子递到了清禾手中:“清禾大夫,我想请你替我照这方子抓一副药,然后再借你的一套针用用,如何?”

清禾点头:“没问题。”

不一会儿,药和针便已经送到了,梨澈将药递给了门口的奴才:“替我拿小火熬,两个时辰后就送过来了。”

随后看着房内众人:“好了,我现在要用针了,大家就先出去等候,王爷醒了,我自然会叫你们。”

罗青衡有些踟蹰:“你这小子不会趁着我们不在,故意对王爷使诈吧?”

梨澈笑了笑:“我不屑。”

罗青衡吃了鳖,带着怒气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房间便走了个空。张麒麟和众人等在门外,气氛比之刚刚,更加的剑拔弩张。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梨澈才卷着衣袖打开了门。罗青衡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蛮力推开他便冲了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你这臭小子对王爷做了什么?为什么他的脸色会这么难看?”罗青衡眼见不对,反手便揪紧了梨澈的衣领。张麒麟闻言也不由略微担忧,的确此刻君莫舞整张脸呈现出一种病入膏肓的青紫状,看上去十分不寻常。

梨澈却只是淡淡的推开了他,转身朝清禾问:“药煎好了吗?”

清禾从侍从手中拿过药碗,递到了他手心:“已经照公子交代的方法煎好了。”

梨澈点头,低垂着眼脸缓步走到了病床边,坐下。握着药勺,一口一口的替君墨舞喂药。每喝下一口,君墨舞脸上的青紫便会退去几后。直至最后一口,他忽然‘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黑褐色的汁液。

“醒了醒了,王爷醒了!”不知是谁兴奋的叫了一句,所有人便心急的围了上来,却被梨澈挥手挡住,他放下药碗,依然一副淡淡清冷的神色:“王爷刚醒,身子还很虚,需要多加休息,大家请出去等候。”

从刚刚便一直吃瘪的罗青衡哪里受得住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正欲怒斥,却被病床上一道声音止住:“罗将军——”

这声音轻的略显低沉,但显然具有极为强韧的掌控力,不过转瞬间,场面便安静了下来。

幽淡的烛光下,君墨舞素白的衣衫被明显的染上了淡淡的红色,手肘勉力撑起半个身体,冷峻的清颜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眉目间,却透着股坚韧之意。

“大家先出去,我要单独和梨公子聊聊。”

“王——”张麒麟还未开口,却被君墨舞淡淡的一瞥,立时便止住:“那么奴才们便都退下了。”

待所有人离开了屋子,君墨舞便一把掀开了被子,坐起身。梨澈眼见他的动作,微微皱眉:“你现在——”

“她在哪儿?”君墨舞打断他。

梨澈一怔,君墨舞又说:“不用瞒我,我知道她和你在一起。”

“我从没想过要瞒你,锁情现在很好,但我不可能告诉你,她在哪儿?”

君墨舞撑着床沿站起了身,几日未进食的身体早已虚弱的不堪重负,无力到几次都差点摔倒。梨澈站在他身旁,静静的注视着他的动作,没有说话。

君墨舞站直了身体,一步一步的朝他走近,脸色依然苍白,目光却是逼人的凌厉。直到站定在了他面前,一字一顿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依然静淡的神色,梨澈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波澜:“我相信堂堂酹月王爷不会是这么言而无信,过河拆桥之人。”

君墨舞‘嗤’笑出声:“恰恰相反,与悲天悯人的西络二皇子你相比,我君墨舞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从不吝惜使些卑鄙的手段,甚至于草菅人命。”

梨澈顿住,随即退后一步,“你若要杀我,可以。但杀我之前,我必须讨回些我应得的东西。”

君墨舞笑起来:“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但倘若我拒绝呢?”

“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拒绝,她对你已经毫无用处。”

君墨舞:“我更想不通,你此刻为何要替她求情,甚至于不顾自己的性命。别忘了那个女人不仅利用了你的感情,还毒杀了你的父皇,甚至于差点毁了整个西络王朝。”

梨澈的眼内划过一道隐忍的荒芜,低下头抚着手中的杯沿,静默无语。

君墨舞继续道:“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至少现在不会。”他拔高了音量:“毕竟将来争夺天下之时,若是少了你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我只会觉得——很无趣。”

梨澈放下杯子:“那么你的意思是——”

“你可以带她走了。”

梨澈站起了身,诧异于他变幻莫测的态度,却没有多问,只是淡淡的点点头。转身便朝外走,走到门边时却又顿住:“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对不对?”

君墨舞也不隐瞒:“对。”故意找茬让他挨那五十大板,故意让大夫夸大他的病情,故意让锁情慌了手脚,从而受自己胁迫,服下那让人沉睡的销魄丸。对于自己做过的坏事,他从来便是行的坦荡,答的直白。

梨澈:“有两件事其实你错了。第一即使我是西络的二皇子,我与你却是不同的,我从来便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将来自然也就不会成为你君墨舞的敌人;第二——”他顿了顿,眼中恍若有温柔的情致在流转:“这段时间,她真的很快乐,如果你不能保证给她足够的爱,就请不要再去打扰她。”

虞宫,地牢。狱卒打开了最后一间牢房的大门,眼色颇有些古怪,嘴角刻意的笑却显得几分谄媚:“宁姑娘,有人来接你了。”

宁素染抬起了头,散着的长发干枯杂乱的挡在眼前,映着其下瘦削枯槁的脸,显得有些颓败。死灰的眸子因着这一句话亮了一下,而后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惧的东西般,惊惧的睁大了眼。

梨澈在门边迟疑了瞬,终于还是走了进来。狱卒很懂眼色的退了下去,并替他们带好了门。安宁的空气中流动着令人窒息的尴尬,两个人都彼此沉默的看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

宁素染的眼光由最初的恐惧转为惊讶,随后疑惑,直至最后泫然的落下了一滴泪:“阿默——”

梨澈偏开脸,继续沉默。

宁素染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膝盖在遭受了这阴冷地牢二十多天的折磨后,早已经酸疼的无力起身。只能匍匐的朝他爬过去:“阿默……你还活着……真好,你竟然还活着……对不起对不起……”说着说着,便已泣不成声。

梨澈神色平静的立于原地,始终没有看她,侧着的脸却越来越苍白。就在她快要触到自己的时候,轻轻的朝后退了一步,宁素染的手颓然的扑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