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杂志四川文学(2015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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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诗,不是诗句(组诗)

白鹤林

恰到好处

(致杰克·吉尔伯特)

我不喜欢愚蠢的封面,也不喜欢

漂亮和煽情的句子。

我不是修辞主义者、偏执狂

和哗众取宠的口语派,

也不为了反对而反对去写博客。

我喜欢笨拙的人(他在外面快乐地种豆子)。

他总是追求少和隐秘。

好像诗人的工作不是写作,而是耕作。

而是谈话:恰到好处。

诗,不是诗句

从结尾来看,诗的确是无用的。

它甚至连灵魂都无力救赎。

但当我们尝试着来解读章节和开篇,或者

回顾那些被记录的人的命运,

你会发现:诗,正是阅读本身,

以及我们正在遗忘的部分。这就好比:

当熟透了的柿子掉落到了地里,

诗就是柿子;如果老练的警察终于

揭示了事件真相,诗就是警察;

或者你是睿智的旁观者,拥有激情

也懂得节制,诗也是你……

尽管很多时候,这一切都恰恰相反!

但反过来也是如此:青涩的柿子,

愚蠢的警察,和得了健忘症的旁观者,

依然全部是诗。这也正是故事

想要告诉我们的:诗,不是诗句!

(但显然这令人难以置信。)

而如果我说,诗是少女(有时候也是老人)

给这个世界提出的一个难题——

没有答案的疑问,你或许会有所顿悟。

不言而喻,那才是诗。

石榴炸了

(悼西默斯·希尼)

石榴炸了!像一颗悬空的手榴弹

那样炸开了!像是谁在无声地呐喊:

秋天已经来临!残酷的夏日终于过去了!

而我从门庭抬眼望去,看见园子里

那棵孤立的石榴树,它也像一个

跟生活较劲太久的人,终于开始老了。

风中的姿态和动作愈见迟缓,

只剩下满脸纷繁、奋争的思想。

而正是一颗果实的离开,如一个自然主义者

在这个初秋的死亡,宣告了诗——

这颗巨大的、无形的石榴树,

从此具有了一种普遍而伟大的象征。

展览中心

我已不记得那些被标注了名号

和不菲价格的艺术品,

它们都出自谁谁谁之手,而是对一位

年轻而无名的记者印象深刻。

因为她在进入梦境一般曲折的展厅后不久,

便丢失了自己的身份——

一直都在向人们提出同一个问题:

“请问,您看见了吗?”。

夜读庞德《诗章》

极端之午夜,寂静如一艘飞船

划过未知星球或后山的松林。有电流专注的歌颂。

你破碎的诗章是人类之心的密码穿越

象形文字的天空而来。赠我一夕会意的秋风。

我刚刚在黑夜里

乘车穿过城市,

独自往返于

尘土飞扬的过去,

和激情消退的现实。

我正在阅读一本

封面纸粗糙,

但内部世界细腻的诗集。

我知道我的家,

都不在这里——

我目力所及的领域。

书房

书房是一个安全的村庄,

陌生而温暖,

如女人的出生地。

我在黎明时分半梦半醒,

黑暗中能触摸到一些语言在生长。

另一些人的沉默让历史回忆。

某个时刻灵魂颤动,

村庄迎来惊蛰后的第一场细雨。

乡村备忘录

冬日清晨,有人在窗外

大声地谈论着时势。时辰尚早,

我还在追忆昨夜的奇怪梦境。

当我们来到外面,晨雾正慢慢散去。

院坝是乡村的会议室,一大早便汇聚了

城里人和乡下人,还有清脆鸟鸣。

早起的人在打扫雨后的院坝。朦胧的晨光,

辉映在洁净如新的水泥地面上,

像已被遗忘的那个梦,变得斑驳陆离。

上午,他们就开始围着炉子打牌。

而雪在不远然而看不见的地方下着,

像这个世界,悄然上演的一场变革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