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走,一切好商量嘛。”H局长一听急了,请都请不来的财神今儿自动上门,咋能放脱呢。可眼下手里也的确没电。于是一面安抚一面给市长打电话汇报,意欲市长出面压电力公司吐点电出来,为了稳住这批财神,H局长灵机一动,一个电话叫雨城区招商局派人派车来,热情邀请国彪、芭斗头下去考察地理环境。国彪还未开腔,芭斗头先说话了,他太熟悉官场这一套。他,晃晃硕大的脑壳,南腔北调地说:“不麻烦你们了,我们有车自个儿下去瞧瞧得了。”双方约好第二天再碰一个头等电力公司回话。
3.
国彪、武仑巴、六一、芭斗头一行人坐王二郎的双排座旧车四处乱窜。先到和龙乡,看了一家天津人办的小铁合金厂,了解了一下电力情况,的确很紧张,一年只有半年生产,冬变枯水季节停产。当时天津人来此办厂时,电力充足卖不出去,签了合同的。即便签了合同盖了章的,也不能完全兑现,你告谁去?告当地政府,能告赢么?即便告赢了,没有电你还不是干瞪眼,现赢了官司输了钱的事比比皆是,没关你的门,停你的电就算照顾了。你这么小企业,大耗能,大污染,关闭你还不是一句话。你有合同,他有文件,谁的官大谁说了算,自相矛盾,政出多门大概也是中国特色吧!国彪一听,心凉了一半,估计可能性不大,黄昏准备返城。在第一个弯道上,路况差,汽车底盘低被顶了一下,熄火了。王二郎连打几次火都失败,芭斗头低咕:“破汽车,什么玩意儿”六一听到,心中对他很是不满,是的芭斗你有钱,上亿的资产,你还不是靠走私来发的,你嫌王二郎的车不好,车好咋不开来?钱多只是一个数字,在此大家都是一样的乘客,该下来推还得下来推。果然王二郎打了十几次火后无可奈何地宣布:“大家下去推车”。此刻天色蒙蒙,一切均开始模糊。河边的白雾开始升起,翻滚而来,为了走,管你是亿万富翁的芭斗头和国彪还是穷光蛋的六一都一样都得下车使劲地推。六一第一个跳下车,国彪也跟到下车,芭斗头却迟迟不动,六一火了扯起嗓子就喊:“喂,老周你力气大当主力,不会稳坐钓鱼台让我们来推你吧?”芭斗头转脸一笑回答:“当然,当然,我是渔民出身,干惯了活儿的”说完一步跳下,人跳下了却不去摸车屁股,反而掏出手机用他的方言叽哩呱啦地讲一通,六一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云。问王二郎,王二郎眼睛一眨笑嘻嘻地说:“他给小蕾、小材打电话说汽车坏了,今晚回不去了”。这个也要打电话,莫非还要叫她们来帮推?或者可以叫他们租一个车来接他俩,反正两个都是亿万富翁,有的是钱。果然芭斗头打了电话,然后又把电话递给国彪,国彪对其妻小村也说一通,这回六一听懂最后一句话,“今晚不回来了。”汽车还没推,咋知道汽车发动不了呢!咋就决定不回去了呢?六一满腹疑惑问王二郎,王二郎这回不回答,只是笑笑。六一从他的笑中隐约发觉有点名堂,他们要搞什么动作呢?芭斗头等国彪叽哩呱啦讲完把手机一揣,第一个把手搭在汽车屁股后呦喝:“大家开始哇!”国彪、六一急忙伸出手摸到汽车后边,王二郎开始准备,汽车不大,四人一推,汽车滚动起来,四人拼劲推起跑,汽车也加速转,突然“轰”一声怒吼,汽车打燃火了。“轰轰轰”的欢叫“快上车”王二郎一声令下,四人鱼贯而入跳上汽车,芭斗头对王二郎扯起嗓子像鸭公叫:“你找一个好耍的地方,我们要放松一下,痛痛快快地玩一宵”这回他用的是普通话,六一完全听明白了。
汽车抖擞精神飞驰,一会儿翻过一小山坡再拐一个弯拐进一农家乐。这家农家乐紧依青衣江边而建。建筑不大却很有特色,依坡向下修了不少茅屋竹楼,种不少高高的斑竹、慈竹和宽大的芭蕉。由于坡陡,山上边滚一个大石头便可以滚到江心。茅屋竹楼像梯子一屋一层有四层,最后下边是汹涌奔腾的青衣江。六一笑笑说:“于其说是农家乐不如说更像一个工棚”。最上面是一座漂亮的平房,平房比较宽大,中间是客厅,左边是小厢房,厢房边过去便是下去的石梯子路。客厅右边是一个卡拉OK厅,正播放靡靡之音,再右边是伙房。院坝不大只能停三辆汽车。围墙是竹杆插的,有几根长活了,青枝绿叶随风摇曳。竹杆上爬满五颜六色的喇叭花,像一堵花墙,别有风味。喇叭花此消彼开,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像一立体的音章,吹出春天的芬芳,春心荡漾。竹篱花墙后边是一排排的公孙树,偶然伸出扇型的大耳朵凑过来倾听花香鸟语的情话,散发雄性的气息。大家一下车,女主人立即十分热情招呼,一声呦喝,立即从客厅里跑出两个小姐连拉带扯把客人迎进客厅,一人拿杯一人掺水,一杯杯热茶迅速递到客人手中。六一接茶时,手被那位又高又漂亮的小姐手指轻轻一拧,痒酥酥的,六一一下明白她决不单拧自己。在昏黄柔和的灯下,每个客人她都会这样如同表演一个节目。武伦巴笑盈盈招呼老板娘:“妹妹好乖哟,生意还好啊!”老板娘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很得体回答:“还不托各位老板的福,你们赏脸光临,我们才能有生意,耍玩就玩痛快,美女多,一个赛一个,尽管挑。”一边说,一边指着边上坐的一排小姐十八个,像柜台上摆起卖的商品一般,个个浓妆艳抹像戏台上的花旦。根本看不出“庐山真面目。”小姐们一见有骚客来,个个风情万种,装模作样。有的搔头弄姿,有的斜眉吊眼,有的坦胸露乳,有的故作高深,目不旁视,有的反主为客扭扭捏捏,眼角不时飞眉传秋波。有的瞪一双贪婪的野兽眼,似要把瞟客票子看透,一口吞下整个人似的。十八女罗汉各展丰姿。六一站在门口不敢迈步,却被伦巴一把拽了进去说:“人家小姐不害羞,你害什么羞?”六一到此嘴还硬,打肿脸充胖子:“害啥子羞哟,你们耍就是了。”语言未了,一个小姐一语惊人:“害羞害羞,挨毬的篼篼”说完大笑,众人也随和一起大笑起来,气氛一样热烈烫人,老板娘乐不可支主动走上前对六一说:“大哥,我帮你挑一朵花不?”
“算了,算了。”六一一口拒绝。
“那好,你自己挑,但可别挑花了眼,把贵妃挑错当丫环罗?”老板娘笑盈盈地说,一面有意解开胸前一个扣子,散发一股股香。六一忙调转视线,只见芭斗头圆鼓起一对金鱼眼像金沙三星堆挖出的凸目人,一个一个的巡视,挑选如同选地摊上的蔬菜。国彪睁开一双探照灯的眼放肆地审视肥瘦。伦巴悄悄拉着老板娘走出房门,在地坝中嘀咕,六一趁机也索出房间。只见王二郎一手紧紧摸着老板娘丰圆的屁股在谈生意:“什么价?”
“老顾主了,还能坑你,老价钱不变。”
“好,老子哪天空了耍你。”伦巴狠狠屁股上一抓。
“哎哟,你轻一点嘛,老屁儿有啥摸头嘛……”
“哟,不得下台?你的东西还怕是金的,老子给双倍价钱……”一边说一边又拍拍老板娘的肥屁股就转身走。一转过身就见六一在边上吸烟便叫道:“六一,你选一个嘛,出来了就是耍,人生一世图个啥?还不是吃好、耍好、玩好,不陪国彪他们耍,咋谈生意,不谈生意哪来的钱?走,进去,我帮你挑一个十八岁的,****。”六一呐呐地说:“我有事想回去,你们耍好就是了。”伦巴冷冷地说:“回哪,生意一做成就有几十万元的收入,你是咋的?上不得台盘,现在官场,商场都流行这套,怪不得你当不了官,你这不是正派清高而是憨,傻……你有钱没有?”
“有有有,我有钱”六一当然不会耍武伦巴的钱。边上的老板娘一听有钱立即凑上前来,脸快贴到六一脸,热气熏烤六一灵魂,一股香气直灌六一鼻孔,娇滴滴地说:“哥哥,我们这儿的妹漂亮得很,卫生检查了的,尽管放心,你看上哪个就是哪个,服务一定全方位的,格外的服务,更令你七魂荡三魂。人生嘛,何必跟自己身体过不去,钱嘛纸嘛,别心痛,用了又找回来……哥哥,快煽起红红的火,你看起了哪个,说嘛,说嘛……”
六一心里急,想跑又跑不脱,想老板娘刚才说她不接客,于是自找一个台阶下,随口便说:“看起你。”
女老板笑嘻嘻地说:“哥哥别开玩笑,我老了,年轻时不是吹的,想我的人一批一批的,要排一个营,不过,你真是个情种,看起了我,我也别给脸不要脸,陪你哥哥就是了,随便你想咋个玩,我都依你,包你长见识包你满意……”说着突然“卟”一口在六一脸上亲一口,骇得六一一跳,忙摸一下脸还全不全,有没有被咬下一口来。
“啊哈哈……生客,生客”老板娘像哥仑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高兴地叫起来。“别怕,你今晚遇到我就是福气,有缘。一回生二回熟,人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嘛。”正在这时,里边有人叫喊,老板娘轻轻捏一下六一的大腿根,悄悄说:“等我一下,我去一下安排好她们就来陪你”说完一扭一扭地走了。
4.
六一想转身就跑,可是能跑么?一跑大家不仅小看你,认为你出不起钱,更主要的是怕你去报110,今晚事情搅黄了,以后生意还做不做?六一一下觉得身不由己的滋味很痛苦,记得样板戏《沙家滨》阿庆嫂有句唱词“事到此间好为难”就是这种尴尬处境,进亦不能,退无退路,咋办?阿庆嫂演戏,对,老子也学阿庆嫂来一个演戏。六一急中生智,一个计划在心中形成。伦巴走过来催六一选小姐时,六一故作深沉地反问:“安全么?别——”
“咳,放心,这里前不挨村后不沾店,地理位置好,傍山依水,荒山僻野……”
“现代化的交通工具,警车十分钟就到”六一找借口推托。“嘻嘻”老板娘屁股一扭一扭地扭过来,笑盈盈地说:“哥哥你尽管一百二十个放心,这里政府、公安、工商税务,我们都是买通了的。你们看隔壁有一辆车,看看,是什么车?对头,是公安警车,他们在门口一站就跟狗一样,谁还敢来肇?”
“人呢?”六一怀疑是假警车,这几年,假警服公开卖,六一还买过一套给儿子上军训课穿,警车也有不少假的,真是假作真时真亦假,谁能辩识?六一肯定不相信这是真的警车,但没胆子也没必要自个儿去查实,只好深入询问。
“嘻,嘻,那些饿老鹳比什么都凶,就跟日本鬼子一样,一见花姑娘,一个二个口水流一尺长,一人抱一个下去睡大觉去了。此刻可能正安逸得摆呢。嘻嘻,老娘这里安全得很,每次扫黄检查,人还没来,电话早就到了。你信不信?哼,每月的红利不是白拿的,明义上我是老板,真正谁是老板,我都说不清楚……”六一听罢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反正到这些地方,怀疑一切是可行的。伦巴早按奈不住心头火起,安顿好其他人后自己搂抱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姐过来一见六一还单起,立即朝里面大声呦喝:“燕子,快出来陪这位老帅哥。”六一假装说:“别喊,我自己找”。武伦巴那由六一说,就甩过一句硬棒棒的话:“你不能扫大家的兴,没钱,我给你出”。一句话把六一推到悬岩边上再无退路。“唉,来了”随着一声娇滴滴的女应声,刚才那位端茶高挑姑娘轻盈飘来,一手挽起六一的胳膊拖起就要走。六一忙说:“别忙,又不是山上下来的,干慌了。走,先去唱两首歌”高个姑娘无奈只好随六一走进OK厅。OK厅黑灯瞎火的,只有电视屏上的微光反照,依稀可见一二对人在搂搂抱抱,电视也不再报导红色新闻而是录放男女赤身裸体一级片。六一第一次看见这些,再有心理准备也看得心惊肉跳,想在自己还能控制自己的时候走为上。刚站起,黑暗中却被燕子紧紧抱住,燕子淫荡荡地问:“哥,好看么,我的比她还好看,不信你等会儿随便你看……”一边说一边伸手朝六一下身摸去,六一本能一甩手,打断黑暗中那只罪恶的纤纤玉手,“哎哟,你出手好重哟”小姐忍不住叫喊起来,六一一下想起许多,妻儿……佛、儒教……不,不行,不能这样沉沦,别人管不着,自己还不能管着自己?笑话,恶有恶招,善有善报,一时心火起,戳脱那关几。钱是一回事,品质则沉沦,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三生万物,从此,人将不人也。想到此,六一严肃对燕子说:“你干啥不行,非要干这个?今年多大?咋不去读书?”
“我今年20岁,中学毕业,没钱读书,读书也没有作用,找不到工作,挣不了钱,干这行也就是工作了嘛……”居然恬不知耻地讲她的打算“等我干过七、八年,挣几十万,买一门面开个铺子当个小老板好安逸哟。前边一些大姐老板都是这样发了的,现在风风光光,个体户老板,经营得好的,政府很重视还当人民代表呢……你支持我,帮助我就陪我耍一会嘛,走,他们全都走了,我们也走,上床去干一回。包你物有所值。”六一一听忙掉头四周,黑暗中电视银屏闪烁的微弱灯光下,刚才黑暗中的一二对人果然不知去向,再仔细四下一瞧,空有沙发不见人影了。
“走嘛,莫非我长得不漂亮,你不喜欢?”
“对,我不喜欢,请你走。”六一毫不客气,因为此刻稍一软弱便被拖下水,滑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六一猛一下站起身来,几步就窜出OK厅,站到地坝外。天已黑下来,晚风习习,一股寒意不由打个冷颤,刚才一幕恰如同阴间逃出,那是一个人妖颠倒的世界,那里只有人欲兽性,金钱美女,荒淫等价交换。钻进去的个个是鬼,走出来人人冠冕堂皇的正人君子。回家?那是不行的,一方面天已黑,离城几十里哪还有班车?再说走也不行,有车也不能走,咋办?今夜清风明月伴无眠不成?六一找把椅子躺下,反正他们都去睡了,自己就这样躺一宿便可以了。老板娘亲自跑来勾拉,六一坚决不干,钢口铁牙,一个字不让。不上老板娘的床和任何一个所谓干净的房间。一传染不洁之性病就麻烦,二怕一上床半夜又钻进一小姐岂坏一世清名。黄泥巴糊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坐在椅子上总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老板娘眼见六一身上挣不到钱再也不搭理。又热情招呼后边窜进来的新客人,剩下的小姐们也一个二个被新来的嫖客选中挑走。来的人形形色色,有机关公务员,有教师,有农民工,还人一个八十多岁的老者,连路都走不动,坐小汽车来的,是某建筑老板亲自开车送来的,听说是某官员的老爹。真******老不死的坏东西。看够了闭上眼打盹,半夜迷迷糊糊中六一觉得身上渐渐暖和起来,该不会吃了“蒙汗药”被女老板抬到床上吧。这可不行。必须睁眼跑出去,六一潜意思拼命想睁眼,可就是睁不开。眼皮咋这么沉呢?瞌睡咋这么多呢?六一啊六一,你必须醒,而且要赶紧醒。不然把你荷包里的一百元掏光了就杀你,生死命悬一钱啊,快醒,快睁眼,生命攸关的时刻到了,再迟就完蛋啦……起来,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不知怎的,六一在迷糊中居然唱起《国际歌》。嘿,这一着还真录,唱着唱着一步一步走向清醒。当唱到“最可恨那些毒蛇猛兽吃尽了我们的血肉,一旦把他们消灭干净,鲜红的太阳照遍全球。”一下子醒了。一睁眼,哪有什么“毒蛇猛兽”只见燕子一人抱一件大衣给自己盖上,她则坐在面前小火炉边上熬茶喝。一见六一醒来忙关心地问:“哥哥,喝茶么?”六一看一眼四周再无一人,一切都明白了,心一下有点感动,俗话:“****无情,戏子无义”并不完全正确,这些生活所迫的小姐有追求有憧憬有情有义,远比那些口是心非的“正人君子”好百倍,虽然她们已沦落到烟花女唱后庭花,但仍有一些良知和善心。六一叹口气问:“燕子,你咋不去睡觉呢?”
“没人要我呗!”
“你,你……”六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不说了。接过茶杯“哇、哇”呷两口。把大衣拖下递给燕子说:“谢谢你。”
“嘿,半夜三更的,风更大,你不见我把火炉都发起给你提过来了,大衣给你盖的,我冷我还有嘛。”原来是这样,六一问:“你家还有什么人?”
“有一个妹妹和一个瞎眼的老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