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魔一看那落款,竟是千余年前的。想来大概是哪朝那代的王侯公子吧。情魔灵机一动,对了,正好愁着身份,不如……
情魔想到一个好主意,旋身一变,化作了画中男子的模样,消失在小巷子里。
而就在情魔方才站的那位置的上方,有一亭角。一抹墨色的人影立在角上,黑色的衣角和长发随风飘着,眼睛也一样是乌黑深邃的,像是凌晨的夜色一般宁谧、神秘而冰冷。他的脸,和那画中的人,一模一样。不,应该准确来说,那就是他!
这黑衣男子朝巷子那头的街道瞥了一眼,千重雪晕倒在地上,正好被一红衣少年发现了背在背上,看样子是要带回去。
黑影一闪,只留下一声极轻的冷峻笑意落在风中。
千重雪是精疲力竭晕过去的,醒来时正是二半夜,外面乌漆抹黑。想来大家都睡得正想,毕竟又是斗妖魔又是救百姓、煎熬治伤折腾了这许久,都累了。
千重雪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眼脑海里就是玄曦的一颦一笑,还有前世的种种朝夕相处。许是赤月的爱恨在她身体里苏醒了,不然她为什么老是想着师父呢,为什么想起师父就脸红心跳加速呢……
千重雪叹了口气,发现床头装白九的黑布袋子拱了拱。
白九殿下这两天精神劲儿很不好啊。
千重雪把布袋子的口儿掀开了些,露出盘成团的白九。白九骤然暴露在油灯的昏黄光线里,惊醒过来,昂起头,朝千重雪吐了吐蛇信子。
千重雪抚摸着白九的蛇头,又叹了口气。
“白九殿下,我真的好羡慕你……每天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想……哎……要是我也能当条蛇就好了,和你一起住在袋子里同吃同睡……”千重雪一想到她魔神转世的身份,一想到她胸腔里有颗空音的心,她就心绪烦杂。
千重雪又摸了摸白九的头,光滑细腻。
“白九殿下,你知道吗,每次救了人听见别人谢我,我一点都不开心……因为救他们的力量是空音仙子放在我身体里的心的,那颗心不是我的……他们谢我、我受之有愧……他们应该感谢的,是空音仙子……”
千重雪越说越郁闷,靠在白九身子旁边仰躺着,望着蚊帐顶。
“白九殿下,你说,我干脆把心还给空音仙子,可好……我一点都不想欠她东西……”
千重雪还不知道,若她修炼成仙,那颗心就会彻底操控她,空音就会从她身体里复活过来。
白九昂起脖子,绕到千重雪脸前,吐了吐蛇信子。
“哎……我真笨,问你也没用啊,你现在又听不懂我说话,也说不了话……”
白九依然昂着脖子,朝她脸吐蛇信子。
千重雪看着,又生了恶作剧的心思,趁白九吐蛇信子的时候飞快咬了下它舌头!白九惊吓,拼命挣扎梭开、躲到床角蚊帐后,任千重雪怎么哄都不敢靠过来。
千重雪哈哈大笑,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可猛然又想起——啊,坏了!白九殿下以后恢复妖力了会不会记得……
哎呀都怪她,怎么每次都不经过脑子啊!下次一定要忍住啊!要不然白九殿下恢复之后……
啊……
不敢想象。
千重雪瞥了眼缩在床角的白九。
不过,真的好可爱嘛,不能怪她自制力弱。就算现在她脑袋清醒,依然像“玩弄”他呀……
为了避免再犯错,千重雪捂着被子,迷迷糊糊睡过去。
油灯静静燃烧,灯焰哔啵轻炸了一声,光线晃了晃。屋里突然多了个人影,一身墨色,衣裳、长发、眸子,都漆黑如墨,唯独皮肤十分白皙细腻,五官立体,一点不显得女气,是一张融合了男女之美的脸,怕是谁看了都会妒忌的。
正是白日里那画中的男子。
黑衣男子来到千重雪床前,静静摸了摸她的脸颊。白九梭到千重雪身边,防备着黑衣男子。他前些日子吸走了千重雪身上的瘟毒,十分虚弱,灵识不甚清明。
黑衣男子瞥了一眼白九。
“呵……没想到我白九也会落到这般地步。”
他竟也自称白九。
“好好保护她,终有一天她会爱上你,甘愿为你献上一切……”
黑衣男子朝白九说了这句话,瞬间化作夜风一般,不见了,只余灯焰受惊了般跳了跳。
第二日一早,千重雪醒来便闻到一阵芳香,定睛一瞧,见床头放着一瓶汁水,芳香阵阵。应该死仙玉草汁水了。
仙玉草汁水能够补气安神,对仙力耗损大的人极有帮助,是仙门极为难得的东西。因为这种仙玉草,需要用真仙的血去浇灌。如今六界真仙只剩玄曦一人,仙玉草的数量可想而知了,有的都是远古生长还没老死的老仙草。
是师父来过!
千重雪心里甜丝丝的,把仙玉草汁水用干净的丝帕小心仔细的包裹好,放怀里。
那东西确实是玄曦放的,不过却不是仙玉草的汁水,而是玄曦用自己气血凝集而成的东西。真仙的构造确实是与凡人和人仙不同的。多出大小不少“功能”。
真仙大约是上古之神造出的最美好的物种了吧。
云州城瘟毒一事暂告一段落,蜀山、蓬莱、千鹤山三仙门帮助百姓肃清了瘟毒,至于城池的重建和受难百姓的抚恤这些,便是交给官府来做了。
除了云州,其它城镇也有小规模的瘟疫,因此蜀山弟子下山的历练还没结束。
千重雪离开云州的那天,正赶上朝廷官兵运赈灾粮食、药材来云州城中。一骑轻骑从面前跑过,满街巷都回响着“踢踢踏踏”的马蹄声。那领头的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位俊朗神武的年轻将军,身穿银甲,剑眉星目,握缰绳的手臂孔武有力。
千重雪怔愣望着他,眼泪模糊了视线,颤抖的唇低低地呢喃了一声:
“……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