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量着,忽听洞门口来了动静。缓缓的,一白衣裳的男子从云雾里走来,眉眼俊美温和,却有不容亵渎的距离感,也真是这距离感,让她移不开眼,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
“阿雪,你醒了?身上的伤,可还疼。”
玄曦放下药碗问道,探了探千重雪额头,动作不太熟练。
已经不烧了。
“你是……”
“怎么连师父也记不得了……哎,趁热,把药喝了吧,你擂台比试时受了伤,记忆也受了些损伤。”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记不清事。千重雪接过热腾腾的药,咕噜咕噜全倒进了肚子。药虽然是苦,但她躺了几天,又渴又饿……
玄曦瞧着千重雪把药喝了干净,心头却不如脸上那样云淡风轻。没想到,到最后关头,他还是不敢冒当年那样的险。或许是因为自己心头的仙根已被玄冰剑重伤,随时有可能裂开而亡,才会有这些担忧,也或许……是因为不想看着自己第二个徒弟再犯错。
从前他一直相信,世间因果、善恶、轮回,冥冥之中自有天命,可自当在诛仙柱上死过那一回,而今,玄曦发现自己却不如从前那般坦然了,生与死,并不是没有差别的东西……
千重雪对他的修改记忆的仙法免疫,对药却是免疫不了的。
这一碗是食忆草。喂了她几日的食忆草,应是许多的记忆都没有了。看千重雪脸上轻松坦然的笑意,玄曦知道,她已忘记了“不该有”的那些心思。
“走吧,你在金羽洞中已呆了数日,伤势已稳定,可以回去在床榻上好好歇息了。”
玄曦招来一片云儿,让它驮着千重雪回她的寝屋。
千重雪悄悄低头看手掌心里的银白鳞片,心里有什么似要破土而出。可,究竟是什么呢?而这空荡荡的左手掌心,似乎应该有什么东西在,不然,她为什么总是习惯性的想看掌心?
千重雪环看云雾缭绕中的悬天山,远远看见镇魂山飘渺的一角,似有一个塔的尖角从云雾里露出来。
千重雪心里盈起巨大的不安。
一定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她是谁?为什么在这仙山上?手里这块鳞片,是什么?
千重雪整夜辗转反侧,仔细的回想着,直到天明,困得似梦非梦的睡着。
天明,玄曦传音来问千重雪:“今日问仙大会,你可要参加?”
千重雪困得迷迷糊糊,累得慌又伤着,摇了摇头,“不去……”
说完,又睡了下去。
玄曦虽觉这样手段不够正当,却是最简单的。她不想起来,便不知道他骗了她。玄曦捂着心口咳了一口血。心伤又犯了。空音为他受了那么多罪孽,他这算是拉她一把吧。
今日便是诛妖,在生莲峰上的宽广广场上。生莲峰少树木多山石,也没甚建筑,是乃打群架斗大殴的良所。四仙门仙尊联合布了三层结界,将生莲峰峰顶罩了个严严实实。仙门的人都在登天峰上或腾云、御剑观战,队列整齐,各门归各门。
玄曦一手托着缩小的锁妖塔,腾云而来。
需要四仙尊齐力搬走的锁妖塔,玄曦竟这般轻松就拿了来。真仙果然非同凡响。于是,玄曦又成了众人崇敬的对象,在万千敬畏的目光中,一挥袖,似是很轻松,将锁妖塔里的白九困在结界中。
“妖蛇,今日如何全看你造化了。”玄曦声音不大却在蜀山各山间回荡,连林鸟都听见了,自然在场的人也听清了。
白九从锁妖塔里出来,身上的重负感刹那轻了,一身白裳已被身上缠绕的魔气映成了紫色,乌黑的头发发尾渐成雪白,暗红的瞳孔妖气森森,眸光如寒冰,被他扫过的仙门弟子都后背发凉,大气也不敢出!
好吓人。
玄曦双手结印,唇齿一翕一合,念了什么,一片宁静之后,忽然九天云动,镇魂山剧烈震动,像是有万千野兽在嘶吼、躁动!霎时间乌云蔽日,如同末日。
电光火石间,众仙门弟子只见深黑、暗红、深紫色混混沌沌的强烈瘴气冲撞结界而来,如巨大的魔剑直插入结界中,直冲着白九而去!
兽魂若得到血肉之身,便能成形!那便是说,若能得此妖蛇之身,便有复活的机会!
白九站在烈烈妖气化作的飓风中,不动不摇,尖利的指甲虚空一握,斩灵剑出现右手中,而左手心,加在千重雪身上的护身咒的印记,在微弱的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