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着脚步走向另一个病房区域内。
尤应蕊把协议书摊开放在床沿,她用明成佑的手指印上印泥,然后按向本该他签字的地方。
眼见要落下之时,男人却像是陡然有了感应般手腕僵住开始挣扎,尤应蕊本来就心慌,她强行扣住明成佑的拇指,仪器检测发出嘀嘀嘀不寻常的响声,尤应蕊急的满头大汗,带着哭腔道,“成佑,你就按下去吧,让我成为你名义上的妻子好吗?我不在乎能守着你多久。”
明成佑双目紧闭,呼吸越发急促起来,尤应蕊一边看向窗外生怕有人经过。
她拿起协议书,明成佑却紧紧握成拳,印泥在两人动作的推搡间弄得手上都是,尤应蕊竭力想扳开男人的手掌。
傅染来到窗前,窗帘被人从里面拉了起来。
她杵在外头站了会,肚子里的孩子仿佛也嫌累,早早睡下,这会乖乖的动也不动。
傅染双手贴向冰冷的玻璃,这个孩子承继了两个人的生命,一个是给予他初源的明成佑,另一个则是以命相护的范娴。
她折身走回去,经过明成佑的病房门口时不由顿住。
傅染知道明成佑这两天情况很不稳定,医生说随时有撒手的可能。
她倚在门框处,眼里心里涌现出一幕幕画面。
尤应蕊淌着眼泪哀求,“成佑,你按手印吧我求你了行吗?”
男人轻咳了两声,眼皮忽然转动下要睁开。
尤应蕊惊慌失措,吓得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如果明成佑一旦醒来,肯定更不能放过她,至少在办理结婚证之前,不能让他再先下手为强。
明成佑眼帘阖动。
尤应蕊大脑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有些事做出来也是下意识的,自己根本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猛地抽出明成佑脑袋下的枕头,害怕地紧拥在胸前,“成佑,我也不想这样的。”
明成佑攥紧的拳头忽然松开,尤应蕊凑上前去,男人眼皮动了下,骤然睁开眼。
她迅速把枕头往明成佑脸上闷去,动作连贯丝毫不含糊,手臂却在一个劲地抖,尤应蕊眼泪一滴滴砸在枕头上,看到刺眼的白色圈圈漾开。
方才男人的动作很大,这会却全然没有反应。
明成佑感觉到窒息袭来,眼前晕眩而黑暗,看不到一点亮光,呼吸被迫剥夺,胸腔内的疼痛越来越聚拢,临到一个界点后即将炸开。
手掌握紧后臂膀上青筋直绷,生无可恋,苟延残喘拖着一天是一天的日子明成佑厌倦了。
他忽然觉得很轻松,也不痛了。
不用面对痛失孩子的事实,不用面对越走越远再也回不来的傅染,也不用面对李韵苓和赵澜。
他没有那么多精力再去考虑,人之将死,忽然把什么都给看淡了。
名利,地位,明云峰曾给他的一切,他统统不在乎。
真的要死了吗?
总算,走到这一步了。
更多的释然,却也有强烈的不舍。
尤应蕊脑子忽然清醒过来,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想要的只是一段婚姻从来没想过要明成佑的命。
傅染把手放在门把上,想隙开道缝看看。
眼里忽然撞入抹身影,尤应蕊已经松了手,枕头却还盖在男人的脸上。
她怔怔站在床前,吓得浑身颤抖。
傅染走进去,却觉血液瞬间倒流,手脚冰凉的连走路都困难,她脚步逐渐急促,尤应蕊全然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傅染用力推开。
她猝不及防摔在地上。
傅染看清楚面前的情景,惊吓之余眼泪忍不住氤氲了视线,她忙把枕头拿开,明成佑眼睛紧闭,却是动也不动。
傅染喉间哽咽,伸手推下他的肩膀,哭出声的嗓音已然撕裂,“明,成佑!”
明成佑只觉这声叫唤,好像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过来的,比隔开个山头还要远,只能听到朦胧的回声,但他听得出是傅染的声音。
他睁不开眼。
傅染手迅速拍向警铃,却并没有丝毫动静,她忙拿起挂在墙上的电话想打出去,在医院里她的手机并没随身带着,尤应蕊趴在地上眼见她拨号,她赶忙起身冲上前从傅染手里抢过电话,“不准打!”
傅染被她推搡下,脚步趔趄下,她没敢跟尤应蕊硬碰硬,毕竟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你爱他所以要置他于死地?”
尤应蕊慌乱地捡起散在地上的协议书,“傅染,这下你高兴了是吗?我一无所有,你抢走了我的一切!”
傅染站在床头柜前,先给自己找个绝对安全的位子,她侧过脸望向明成佑,见他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很不对劲的样子,她心急如焚,“你先把电话给我,你难道真想看着他死吗?”
“我从没想过这样,我比谁都希望他能活着,”尤应蕊语无伦次,抱起协议书眼睛盯向床上的男人,“是他不给我机会,在国外他心脏第一次动手术差点死掉的时候你在哪?傅染,要没你我们之间不会这样的!”
话机被电话绳缠着垂挂在墙壁上,傅染耳中听不见别的话,她走上去抢过电话机,尤应蕊猛地握住她的双手,两人拼命争抢,谁也不让谁,傅染到了这一步也没顾忌那么多,尤应蕊又怕萧管家突然回来,她赶紧松手,趁机把电话线给扯断。
傅染因惯力退回去时下意识用手挡了下肚子,尤应蕊拿着那份协议书,飞快地跑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