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琴撑着把油纸伞跌跌撞撞跑来,带着哭腔问:“高嬷嬷,找到轩少爷了吗?”
“你不用这么着急,宅院里侍卫仆从这么多,谁也没见少爷出去,他能去哪?”高嬷嬷对侍琴说话的语气很冷淡,又故做镇定,笑容也很勉强。
“辛苦高嬷嬷了。”侍琴浅施一礼,又说:“林嬷嬷听说少爷不见了,要出来找人,她腿脚不利落,刚走出门就摔了一跤,她让奴婢来听嬷嬷调谴。”
“不用、不用,你赶紧回去告诉林嬷嬷,就说没事,别让她担心。”高嬷嬷毫不留情地要把侍琴撵走,她已经够着急了,侍琴在场,她更难受。
几年前,武烈侯府就赏了林嬷嬷一家的卖身契,他们一家现在是自由身,在侯府办差,就是受雇帮忙。林嬷嬷原本就在徐老太太房中伺候,比侯府正经主子都有体面。此次来金州,林嬷嬷也是受徐老太太之托,比高嬷嬷更有决定权。
前些天,她们被平家赶出去,住到驿站,林嬷嬷觉得没脸面,就病了。高嬷嬷本来就好争权夺势,林嬷嬷一病,她就把大权揽到自己手里。又回到平家,林嬷嬷的病一直没好利落,就把此行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高嬷嬷处理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之时,把最关键的人物丢了,这是高嬷嬷的责任。此时林嬷嬷表面说是派人来帮忙,其实还不是来问罪,她当然不高兴了。
高嬷嬷见侍琴犹犹豫豫不肯走,挤出几丝笑容,问:“侍琴姑娘还有事吗?”
“没、没事,奴婢怕这么回去被林嬷嬷责怪,想……”
“林嬷嬷是温和人,怎么会责怪你呢?书香,送侍琴回去,跟林嬷嬷说清楚。”
书香点头应声,扶着侍琴离开,高嬷嬷叫过几个心腹媳妇嘀咕一番。看到平大夫和王氏慌慌张张跑来,高嬷嬷就知道在宅院里寻找没有结果,更加着急。
到了抱厦门口,侍琴向书香道了谢,让婆子送她回去。侍琴进到林嬷嬷的卧房,详细汇报了她耳闻目睹的事,听得林嬷嬷不断冷笑摇头。
“嬷嬷,轩少爷不会出事吧?”
“不会,没惊动巡逻的侍卫,他就是自己离开的,显然有计划。明天等着看好戏吧!他们做得太过了,轩少爷温和,也不是让人随便揉圆捏扁的。”林嬷嬷说话的语气很淡定,又为自己置身事外、要看高嬷嬷的热闹有几分得意。
“嬷嬷是怀疑高嬷嬷跟人串通绑架了沈姑娘?”
“不是怀疑,是确定。”林嬷嬷冷哼一声,又说:“沈丫头也不是好惹的,轩少爷要是跟她一起闹,这件事不出人命是平息不了的,真是自做孽哟。”
“沈姑娘和轩少爷一起闹?”侍琴面露恐惧,“沈妍姑娘不是死了吗?我听平家的下人说连尸首都找到了,只不过欺负沈姑娘家中无权无势,官府都不管。”
林嬷嬷摇了摇头,没回答,又说:“你去外面盯着,有消息快来告诉我。”
沈妍不会死,而且现在平慕轩和沈妍在一起,这点林嬷嬷很确定,但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她一手调教出来、视为心腹的侍琴和侍画。在这座宅院里,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汪仪凤母子的身份,就是回到京城,这个秘密她对任何人都会缄口不言。汪仪凤母子不想泄露身份,独知隐秘,对她也有利无害。
同慧宁公主和沈承荣相比,汪仪凤确实身份低微,但她的身份仍有一定的影响力。现在不摆出背景来历也好,将来出其不意,自会让某些人跌掉下巴。
说起来,汪家和徐家还是亲戚。徐家的长房太太汪夫人是原定国公的嫡亲妹妹,而汪孝贤则是定国公府的旁支,两人的父亲上溯三代,就是亲兄弟。
因定国公府被抄家判罪,汪夫人这十几年都挺不起腰杆。即使她是太子妃的生母,而松阳郡主是二房太太,她也被压了一头,连掌家的权利都归了二房。
林嬷嬷的女儿陪太子妃嫁到东宫,因聪明乖巧,得太子宠幸,生下了一个女儿,现在是太子的侍妾。林嬷嬷日夜求神拜佛,希望太子登基,她女儿也能被封个妃子当当,那可是土窝里飞出的金凤凰,祖宗八代都有了体面。
所以,林嬷嬷不会象高嬷嬷一样短见,高嬷嬷到了金州,听说汪仪凤母子出身寒微,就急着拉拢郑知县和王家,建立关系网。汪仪凤母子确实无权无势,可隐藏在他们背后的实力岂是一张奴才编起的关系网能控制的?
侍琴急匆匆进来,说:“嬷嬷,侍画派人送回消息。”
“说吧!”
“侍卫仆从找遍园子,也没看到轩少爷的踪影。周管家要出去找,高嬷嬷不让找了,怕惊动太大,传扬出去,会惹来大麻烦。”侍琴顿了顿,凑到林嬷嬷耳边,低声说:“高嬷嬷和大舅爷、大舅奶奶商量,明天见到郡主,就说姨娘和轩少爷都病了,让平蓉姑娘代轩少爷去向郡主请安,就说平蓉姑娘自幼和轩少爷订了亲。只要郡主点了头,这门亲事就算做定了,不怕轩少爷和姨娘不愿意。”
“真愚蠢,说轩少爷病了,要是找不到人呢?是不是也想找个人假冒呀?”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一会儿侍画还有消息传来。”
“等着看好戏吧!要是高嬷嬷派人来回话,你就说我睡下了,让她做主。”
“是,嬷嬷。”
雨半夜就停了,地面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散着泥土的腥香。清晨,阳光穿透薄淡的云层,洒下丝丝缕缕的金芒,风过树影,吹拂天际朝霞绕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