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益信步来到汪仪凤身边,沉思片刻,问:“敢问夫人可是汪家师妹?”
汪仪凤冲钱益浅施一礼,“小妇人汪氏见过先生,请问您是——”
“太好了,果然是汪家师妹。在下姓钱名益,永州人士,令尊汪老先生曾是我的授业恩师。恩师回永州原籍之后,我曾登门拜访,还和师妹有一面之缘,师妹当时年幼,恐怕不记得我了。今日难得一见,师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汪孝贤在京城时,曾在太学院任职,回永州后,仍以教书育人为业,门下弟子不少。汪仪凤也不知道他的弟子中是不是有钱益其人,听说钱益是永州人,她倍感亲切。见钱益彬彬有礼,她放下心中戒备,随钱益到一旁说话。
“刚听师妹说要找孩子,可是要找两姐弟,他们是彬州人,姓沈。”
汪仪凤连连点头,急问:“钱师兄可知他们去了哪里?是不是在驸马府?”
钱益微笑摇头,目光别有意味,说:“师妹别急,那两姐弟很聪明,他们来求驸马爷周济,驸马爷让他们进府游玩,他们拒绝了,说是要回客栈去。”
“客栈?他们去了哪里的客栈?”
“呵呵,你们根本不住在客栈,他们又能去哪里的客栈呢?这不过是他们的小把戏而已,可驸马爷却信以为真,派人跟踪他们到了客栈。”
“他们没在驸马府就好,我要赶紧回去。”
“师妹别急,不瞒师妹,你和沈驸马的事,我先前听说过,两孩子一来,我就猜到了他们的身份,自然要派人保护,他们现在已安全回到住所了。”钱益微微摇头,轻叹一声,说:“愚兄感念恩师厚爱,无以为报,心中有愧。若师妹信得过愚兄,不防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愚兄拼死也要为师妹讨个公道。”
沈承荣娶公主身份尊贵,背后有强大的皇权势力,而汪氏家族早已没落,他们母子又身份卑微。尊卑明显,谁敢为他们母子讨公道呢?汪仪凤听钱益言语真诚,心中感动不已,却犹豫是不是要说她和沈承荣的事。
见沈兴匆匆进来,沈承荣知道有事,和客人应付了几句,就带沈兴去了花厅。
“驸马爷,夫、夫人找来了,就在门外。”
沈承荣捏紧茶盏,面露恼恨,“她又来了?”
“夫人以前来过?她,她说要找孩子。奴才见到她,情急之下,就说她是奴才在乡下的妻子,可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很快就会传开。”
“你不是说了吗?她是你乡下的妻子,本宫成全你,把她赏给你为妻。事情传开又能怎么样?你乡下的妻子不小心出了意外,难道还要本宫负责吗?”
“驸马爷,这……”
沈承荣冷哼一声,“沈兴,你跟本宫到京城,享尽荣华富贵,想失去吗?”
“不、不想。”
“不想就好,本宫也不想。”沈承荣面色阴冷,思虑片刻,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堵住众人的嘴,让合府上下都知道汪氏是你的妻子。你妻子粗野泼辣,竟然想以认亲敲诈本宫,以奴欺主可是重罪,本宫从今天起不想再见到他们,你来处理。他们在城北福兴客栈落脚,你带人去,务必要做得干净。”
时过末正,钱益得知汪仪凤没吃过午饭,便把她带到街口的小酒馆,点了几样精致的菜肴。知道两个孩子没在驸马府,汪仪凤心中欲渐安定,又不禁伤怀愤慨。见钱益殷勤倍至,她很感动,话未开口,就泪流满面了。
“师妹莫哭,你先用饭,愚兄既然答应帮你讨个公道,必会说到做到。”
汪仪凤拭去泪水,随便吃了些东西,也食不甘味,边吃边哭。最初,她希望沈承荣认下两孩子,可他认下孩子就等于认下了抛妻弃子、不孝父母的重罪。如此一来,沈承荣不但不会认下他们,为保住自己,还会害他们。面对威仪尊宠的皇族显贵,她只是没落家族出身的弃妇,身份悬殊,哪有公道可讨?
“多谢师兄,不知师兄是我父亲哪一届的学生?”
“当年,恩师还在太学院任职,我从永州赴京赶考,恩师念及我是同乡,对我多有提点,那一年我未中,也感激恩师,仰慕恩师的才德。后来恩师受牵连回乡,我去拜望过几次,也见过师妹,可能师妹年幼,并不记得愚兄了。”
汪仪凤轻声长叹,说:“我随父母回永州原籍时只有十岁,最初还有父亲的门生故旧登门拜访,后来就访客鲜少了。父亲在永州授业教学,学生多数都是永州同乡。我少不经事,确实对师兄没印象,还请师兄莫怪。”
“不怪不怪,令尊并没有收我入门,我感念他的厚德,才称为恩师。”
钱益确实是永州人,家族以经商为主,资财丰厚,只出了他这么一个让家族为傲的读书人。当年,汪氏家族还威赫一时,他以举子和同乡的身份登门拜访求教。汪孝贤嫌恶钱家商人的钻营本性,对钱益多有指教,却并未深交。
汪孝贤携家眷返乡后,钱益几次登门探访,想借汪家的人脉为自己铺路。汪孝贤以人走茶凉婉拒,钱益识趣,就此再无登门。钱益到京城,仍设法结交汪氏故人,直到他考中进士,授了官职,才与那些人关系淡漠了。
沈承荣中状元、招驸马,挤身京城新贵之列。钱益以一省同乡之故登门结交,却受到冷遇,心存怨怼。偶然之间,他听来京城做生意的钱家人说起沈承荣在永州的事,他才明白沈承荣不敢结交同乡的隐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