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夫人的儿媳妇项氏是项家长房嫡女,汪夫人和项家自然是一头亲戚。从娘家来说,汪夫人是汪仪凤的姑母,汪仪凤嫁给项怀安,又算另一头的亲戚。
“我就说汪夫人是和善人,又与母亲称姐道妹,自是亲人一般,还有什么话不好说?”魏姨娘的语气和声调都透出庸俗谄媚,还自以为说得很贴切。
项大太太和项氏母女正说私密话,听到魏姨娘的话,互看了一眼,脸上闪过讥诮。韩氏在一旁品茶,她知道项二太太要说什么,眼底闪过冷笑。
汪夫人拍了拍项二太太的手,笑容更加和善,“说吧!谁还没有为难的时候。”
魏姨娘忙恭维说:“还是汪夫人体贴人,其实这不算为难事,母亲就说吧!”
项二太太给魏姨娘使了眼色,示意她少说话,又微笑忖度片刻,说:“我们家谦哥儿追随胜战伯立下了大功,皇上封他为县公,又给了不少封赏。唉!我们项家都是文官,难得出个武将,他在我们项家孙子辈中是拨尖的。可他说起来是庶出的,好说不好听,就是将来娶亲,也会被人低看,想起这些,我就心疼。”
众人很认真地听项二太太诉苦,都默不作声,彼此间连个眼色都没有。魏姨娘和韩氏知道项二太太要说什么,自是心照不宣。项大太太、汪夫和项氏都不明所以,听到项二太太隐含几种意思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插嘴了。
“母亲,您还是直入正题吧!别让人家悬着心。”魏姨娘很焦急地催促项二太太,眼角眉梢都透出得意,众人一看就知道项二太太要说的话题与她有关。
项家是以诗书礼仪治家的大族,象魏姨娘这样的妾室出来会客就与规矩不符。而且魏姨娘竟然称项二太太为母亲,等于把自己摆到了妻的位置,这就更有违礼教了。她在人前还表现得那么浅薄轻贱,让人怀疑项家是不是徒有其表。项家与徐家有亲,与汪家又是世交,两家自不会说什么,但私下肯定也会猜测议论。
魏姨娘并不觉得自己举止言行失礼,她是项二太太的亲侄女,在项家后台很硬,又生出项云谦那么有出息的儿子,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汪仪凤是项怀安的继室正妻,与她有妻妾之别,可她现在根本不把汪仪凤放在眼里。
项二太太嫌魏姨娘太急燥,沉下脸瞪了她一眼,又露出一张笑脸跟汪夫人说话,“我那儿子续娶了汪博士的女儿,当时他在任所,只写了一封信跟家里说了一声。不瞒汪家姐姐,我们家老太爷没说什么,可我和他父亲都不愿意。不是我护短,要知道谦哥儿立下那么大的功劳,把他亲娘扶正也不为过。”
大秦皇朝的律法典籍中没规定妾室不能扶正,但古往今来,妾室扶正的少之又少。项家是礼教书香大族,最重嫡庶尊卑,遵从家规礼法。若不是项云谦立下战功,项二太太再宠魏姨娘,也不敢提把她扶正的话题。
“现在,我儿子娶了汪博士的女儿,虽说是续娶再嫁,也门当户对。我们谦哥儿就是再有本事,我就是再疼侄女,也不敢再说把我和侄女扶正的事了。”
项二太太停顿片刻,拉过魏姨娘,又说:“我想把她抬成平妻,这样我们谦哥儿就是嫡出了,以后在朝堂立足也没有敢笑他是庶出,我家老爷也同意了,老太爷也没说什么。正好今天来走亲戚,我就想跟汪家姐姐说说,讨个主意。”
平妻介于正妻和妾室之间,在正妻面前算是妾,在妾室面前又是妻,是一个中和的份位。平妻所出的子女算嫡出,身份也介于嫡出子女和庶出子女之间。
因为平妻夹在妻和妾之间,是一个尴尬的存在,与妻妾尊卑的礼法相悖。名门权贵之家不主张娶平妻,有少数人娶平妻,也都是遇到不可推脱的情况,比如说御赐、长辈赐。若妾室抬平妻,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妾室为家族立下了大功。
项二太太想把魏姨娘抬成平妻,若算长辈赐,可她当年是以妾的身份进的项家门,现在抬不合适。说因为她养出的儿子立下战功,这理由也很牵强,妾室生的子女就是再有出息,也要归功于正室的教养,享此殊荣者也是正室。
所以,项二太太说这句底气并不强,也客客气气说明是想跟汪夫人讨个主意。
当年,汪孝贤一家跟汪夫人来往并不多,汪夫人知道有汪仪凤这么个侄女,却也印象不深。汪家获罪离京之时,汪仪凤还不满十岁,转眼二十多年,汪夫人连汪仪凤的影儿都忘记了,对汪仪凤事也仅限于听说,知道得并不多。
汪夫人自有一番算计,笑了笑,说:“魏家妹妹,这话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恐怕没人能给你拿这个主意。”
项二太太满脸笑容,心中暗叹,汪夫人不想管这事,就说明过不了她这一关。
魏姨娘强笑几声,说:“汪夫人,你和汪博士一家同族,我们夫人要称您为姑母,正因为这层关系,我母亲才来讨你的主意。这件事我们家老太爷不管,按说只要我母亲和我家老爷同意就行了,来讨你的主意也是亲戚情面。”
若不是因为汪夫人是皇后的生母,魏姨娘早说难听话,让人难堪了。对于平妻之位,她志在必得,没想到汪夫人不识趣,让她心里膈应。
汪夫人客客气气说:“哎哟!这个情面我可要不起。”
项二太太狠狠瞪了魏姨娘一眼,示意她给汪夫人道歉。魏姨娘心里憋了一口气,愤愤退到项二太太的身后,连最起来的礼貌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