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家和魏家门不当、户不对,古往今来都是低娶高嫁,项怀安的嫡长女竟然要嫁给一个从六品小官的儿子,又不是自幼的婚约,这不有辱项怀安吗?项二太太和魏姨娘为给魏家捞傍身的资本,真是连脸面和人性都不要了。
“我和姨娘在家里都没地位,也说不上话,看着三姐姐受苦,我们也帮不上忙。三姐姐听说祖母要到徐家做客,让我求祖母带我来,顺便给姐姐带话。”
沈妍点点头,细细打量项云玫。一年不见,项云玫长高了不少,可身上穿的还是沈妍去年给的她衣服,可见她在项家的处境很不好。这件衣服那时候是一件长身褙子,现在改成了一件扣身中袄,因布料好,看上去仍很不错。
项云玫顿了顿,叹气说:“三姐姐说死也不嫁到魏家,可祖母还在逼她。求姐姐想办法帮帮三姐姐,要不等父亲和母亲回京,三姐姐非被她们搓磨死不可。”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云环,让她放心,好好保重自己,我一定会想办法帮她。”沈妍从头上取下一只银镶玉的步摇钗,插到项云玫头上,又说:“以后云环有什么事,你听到了就告诉项云谦,让他来告诉我。”
项云玫满脸欢喜,怕别人起疑,她不敢戴,就拨下银钗,装进袖袋,“五哥是魏姨娘所生,和魏家的人很亲近,他会帮三姐姐吗?”
“没事,他会。”沈妍早已捏住项云谦的软肋,只要有银子,他比谁都听话。
“姐姐,还有一件事。”项云玫想告诉沈妍,又很犹豫。
“什么事?你说吧!”
项云玫忖度片刻,低声说:“我听我姨娘说祖母要把魏姨娘抬成平妻,就因为五哥立了战功,魏姨娘现在家里都以平妻自居了,父亲和母亲还都不知道呢。”
“抬平妻?”沈妍皱起眉头,汪仪凤还没进京,项二太太这下马威就来了。
魏姨娘有项二太太撑腰,有长出息的儿子傍身,在项家管么多年,也有一定的人脉,自以为了不起,看来她是准备跟汪仪凤狠斗一场了。
又有斗争要开幕,沈妍摩拳擦掌,她决不会让汪仪凤吃亏,可这毕竟是项家的事。她要怎么插一杠子才能帮汪仪凤,又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觉呢?
竹枝柔嫩,竹叶青翠,映衬灿烂的阳光,洒下丝丝缕缕的疏影清香。
袅袅琴音盘桓萦绕,时而婉转,时而悠扬,诉说少女浮荡缠绵的情怀心事。
沈妍在竹林间的小径上漫步,珏驳的光影映照她银红色的衣衫,华贵中透出朦胧的韵味。她靠在竹杆上,轻叹一声,满心满脑的杂事令她眉宇间浮现几缕清愁。听到琴声,她顿觉心情舒爽,长吁一口气,寻琴音而去。
穿过竹林,就是侯府的后花园,偌大的园子又按所栽种的花木不同,分出了七八个小园子。四月芳菲,叶翠花浓,馥郁浓香氤氲着初夏烂漫的丽景。
竹林一侧靠近湖边的地方就是芍药园,时值初夏,正值娇花盛放。满园芍药花开得姹紫嫣红,清雅的香气随风浮动,花枝叶影倒映湖中,泛起层层涟漪。
芍药园中有一座假山,大约有两丈高,山壁上青石嶙峋,瘦竹丛生。山顶上有一座用红木建造的凉亭,檐角伸展,直向蓝空,亭内彩绘喷图,雕栏画栋。
身穿海棠红衣裙、臂挽轻纱的少女端坐在亭中,抚琴轻唱。一名身穿乳黄衣衫的少女倚在雕栏上,吹响竹笛,与琴音相和,一曲生辉。
假山的石阶上,几名少女倚栏而立,玉手拈花,吟诗咏词。假山下还有几名少女席地而坐,正在争花斗草,芙蓉面上汗珠点点,清脆的娇笑声响遍花园。
沈妍倚靠在竹杆上,凝望这些与她同龄的少女,不禁长声唉叹。同是豆蔻芳龄,灿烂年华,她们可以轻歌慢舞,吟诗做赋,荡漾娇俏的青春。而她每天都要费尽心神操劳,蝇营狗苟算计,一身沾满铜臭的汗味把她永远排除在娇贵之外。
前世,她也远离浪漫,虽没有在市井奔波谋生,也没有一刻一时轻松。重活一世,老天并没有厚待她,这些娇柔贵女浪漫浮华的生活永远不可能与她融合。
这就是出身的差距,从那个叫沈妍的女孩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就已被打上了标签。即使她不缺银子,可以过优渥的生活,她和她们也是两条平行钱。
看到这五颜六色的芍药花,她就没有吟诗高歌的冲动,可见她根本没有烂漫的情怀。她首先想到了是芍药的药理用途、性味归经,如何配药、如何入膳,甚至风干的花瓣如何做卫生巾,还有就是这满园的芍药花能卖多少钱。
琴声嘎然而止,弹琴的女孩站起来,瞟向沈妍站立的地方。沈妍从杂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轻叹一声,走近芍药园,站在门口赏花看人。
在假山凉亭上弹琴的红衣女孩是安纹,黄衣女孩应该是项家的姑娘,她从没见过。在假山的石阶上吟诗的女孩是徐慕绣、海婷婷,还有汪嫣红和汪嫣紫。
在假山下面斗草争花的女孩中,沈妍只认识项云玫和武氏所出的徐慕缃、刘氏所出的徐慕绒,另外几个估计就是客人了,也应该是项家的姑娘。
“你这身衣服是从哪偷的?”
沈妍正琢磨怎么跟武氏谈收购徐家园子里的花木,一个尖刻狠厉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吓了她一跳,赶紧抬起头,正对上安纹姣美却阴沉的脸。
“偷的?呵呵,哪里有?你去偷一件给我看看。”沈妍嘴角挑起冷笑,语气满含戏谑,她最看不惯安纹这种人,整天装成大家闺秀,骨子里却是尖酸刻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