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进马车,沈妍跟汪仪凤提了给汪家送礼的事,汪仪凤也只是叹息了几声。
汪孝贤共有三儿三女,除了汪仪凤和汪耀宗,其他都是庶出。汪孝贤起复,除了嫁到永州的一个女儿,另外两个庶子、一个庶女三家都跟着来了京城。再加汪耀宗一家,汪家上下主子仆人也有几十口,日子过得并不宽裕。
去年,汪耀宗一家先到了京城,韩氏就花重金托娘家给汪耀宗在户部谋了个职位,八品。因韩氏嫌领闲职没前途,就千方百计为汪耀宗谋了实缺,天天点卯办公。汪耀宗分身乏术,只好把生意交管家打理,生意也日趋败落了。
汪孝贤的两个庶子一个在顺天府衙门谋了份差事,一个正刻苦攻读,备战今天的秋闱。那个庶女的丈夫已经考中的举人,也在读书,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
汪家原来在永州有几百亩土地,来京之前,就交给了族人打理。汪耀宗也不做生意了,光靠几个人的奉米禄银,一家人日子过得很拮据。
沈妍有心,想帮他们一把,可一想到韩氏那副嘴脸,她就暗自摇头,连汪耀宗也反感了。她好心好意去帮别人,说不定别人还会嫌弃,何必拿自己的热脸蹭人家的冷屁股?韩氏想要她的钱,又嫌她的钱是抛头露面赚来的,真是怪异矛盾。
其实汪家门风很正,很有骨气,虽说日子不好过,也没到项家求助,让汪仪凤施舍。比起项二太太的娘家,魏家庶支那一窝子,汪家人还算是不错。
汪仪凤忖度半晌,问:“妍儿,你看把嫣红说给诚哥儿行吗?”
“不行。”沈妍回答得很痛快,那个汪嫣红跟韩氏一副德兴,不能让她进项家门,她本来就看不起汪仪凤这个姑母,让她嫁给项云诚岂不是引狼入室?
汪家和项家虽说是世交,可汪耀宗只是八品小吏,而项怀安有爵有职,两家也门不当、户不对。汪家有太过高攀之嫌,连汪仪凤都会被人笑话。
“你外公、舅舅和舅母都想促成这门亲事。”
“您是项云诚的继母,让他娶你的侄女,岂不是跟二太太一样了?魏家嫡系那一脉怎么想?项家怎么看?你都要考虑周到,别冒失行事,让人垢病。”沈妍尽量放慢语速,想让语气温柔些,可她也深知汪仪凤有时候需要被刺激才清醒。
汪仪凤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她知道沈妍一直都虑事周到,而她却有好多时候行事欠考虑。项云诚不是她生的,这里面有好多问题,都需要仔细计议。
马车停到汪家的二门上,两个庶子媳妇迎出来,把汪仪凤等人引到汪孝贤的正院。除了到户部办公的汪耀宗和称病未出的韩氏,汪家其他人都到齐了。汪嫣红和汪嫣紫进来,只应付着给汪仪凤行了礼,没理会沈妍姐弟,就匆匆告退了。
沈妍和沈蕴给汪家长辈行了礼,互送礼物,热情寒喧。白肉团子给诸位长辈磕了头,得了不少赏赐,他讨好卖乖,全部交给沈妍替他保管。
汪孝贤发须花白、衣衫朴素,举止言谈很有老学究的气度。沈妍跟他说了一会儿话,感觉他不是徒有虚名,能给当今皇上启蒙的人不可能是庸才。
“徐家的四哥儿真不错,品性淳良,文采不凡,又知书守理,文章做得真是大气。”汪孝贤拈着胡子夸赞徐慕轩,又拿出他的文章给沈妍看,“我几位同科都说很多年没遇到这么好的文章了,若三元连中,必是储相之才。”
“妍姐儿有福气。”汪家长辈满脸艳羡夸赞。
沈妍拿过徐慕轩的文章仔细看,想找到自己为他添加的东西。徐慕轩这几篇文章里并没有把她提出的论点、论据和摘要全加上去,可见他还留了一手。这些文章会被人到处传看,他不敢把真东西都拿出来,也是怕有人借鉴抄袭。
“听说皇上看到他的文章很高兴,夸他是治世之才,少不了他的赏赐。财物就罢了,关键是这份脸面,就看他今年秋闱的成绩了,还有三个月。”
听众人大肆夸赞徐慕轩,沈妍又是欣喜,又是担惊。大秦皇朝的秋闱时间是八月上旬,满打满算还有三个月,沈妍不由就为徐慕轩捏了一把汗。
她希望徐慕轩功能名就,可越到关键的时候,她越不敢多想未来。将来怎么样?没有人能预测,人们对将来也只是希望而已。她并不在乎徐慕轩将来做多大的官,有多么光明的前途,只希望得些小富贵,平平安安渡过此生。
汪家款待午饭,摆了三桌还算丰盛的宴席,都是两个庶子媳妇张罗。韩氏称病,汪仪凤带沈妍想去看看她,韩氏却让人把她们拦在了门外。一直到汪仪凤等人离开,韩氏和她的两个女儿也没露面,汪耀宗还替她们找了一堆理由遮掩。
汪仪凤知道韩氏想给她难堪,心里不舒服,回来的路上还闷闷不乐。沈妍倒觉得此去汪家没见到韩氏,吃饭说话都很自在,与汪家其他人相处得都不错。
日影西斜,汪仪凤母子才回到项家,进到二门,就感觉气氛很奇怪。项家内宅仆从不少,可今天却很安静,来往的下人都敛眉静气,连头都不敢抬。
“不知又出了什么事。”汪仪凤满脸担忧,低声长叹。
“娘,你别担心,咱们没在家,出什么事与咱们都无关,你别多问,先回房休息吧!”沈妍安慰汪仪凤,心里却很警醒,谁知道会不会祸从天降。
回到桃溪阁,沈妍看到主院和东跨院都很安静,就知道项云环和项云玫都没在房里。刚进到抱厦的院子,雪梨就匆匆迎上来,告诉她一个震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