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怀平裣襟端坐,好象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根本不阻止这些人发泄。御亲王洋洋自得,不时偷看慧宁公主,心里为自己导演的这场戏叫好。
慧宁公主咬紧牙关,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平静如常,双手却抓紧椅子,好象要抠进木头里。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受这么多责难和非议,还没有充分反驳的理由。她一再提醒自己忍耐,若不为顾全颜面,她杀了沈承荣的心都有。
太子慵懦又鲁直,若不是她出谋划策,撑腰硬保,早被御亲王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了。慧宁公主天生睿智,是一个强势的女人,可怜遇人不淑。弟弟需要她扶持提点,已够费心,又嫁了一个提不起来的丈夫,以至她一刻也不敢放松。
平时,御亲王无风都要起浪,如今抓住把柄,能轻易放手才怪。这些官员与御亲王并非一派,都是清正之人,正因为如此,才更难平复此事。
沈承荣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跪在慧宁公主脚下,四肢微微抖动。他现在又悔又恨,悔自己没有早点处理汪仪凤母子,恨当然还是恨汪仪凤母子。
御亲王见火候差不多了,站起来,冲众人挥手说:“诸位大人满腔正义,本王自愧不如。大家静一静,听听项大人如何判沈驸马有违礼教之罪。”
一个官员站出来,说:“兹事体大,项大人如何给沈驸马定罪,肯定要发邸报告知天下,我等相信项大人公正廉明。现在,我等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更重要?”御亲王明知故问。
“朝廷影卫直属东宫调派,负责保护太子安全,应付朝堂突发事件。如今太子竟然调派影卫去杀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反而被江湖侠士所杀。仅为私人颜面,就不辩是非,不分曲直,敢问这样的人怎能为国之储君?此事关系国家前途,我等要联合同僚进宫面圣,若皇上不深察此事,我等会以死相谏。”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就不是一家恩怨了,关系储君之位,定会牵动各派势力。
汪仪凤母子知道事情很严重,可他们不能左右,只能听之任之。项怀平面色凝重,低头思虑,不时和其他官员商量几句。慧宁公主银牙咬碎,看向御亲王的目光如霜刀冰剑,她恨沈承荣,更恼太子,也暗自埋怨自己虑事不周。
一个中年太监突然跪到慧宁公主脚下,磕头如捣蒜,“公主饶命,公主……”
“什么事?”慧宁公主眼底闪过冷嘲,面色缓和了许多。
“回公主,去刺杀汪氏母子的影卫不是太子殿下所派,是奴才……”中年太年泣零不止,额头磕出了血痕,“公主陪皇上去江东巡视,把调派影卫的令牌交给奴才暂时保管。那日驸马爷请奴才喝酒,说有仇人在破庙里落脚,想调几个影卫杀掉他们。奴才见驸马爷为难,也没多想,就把令牌借给他派人了,请公主明察。太子殿下仁厚,根本不知此事,千万不能冤枉他,请公主……”
“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你追随本宫多年,本宫信任你,留令牌给你,是让你应付朝堂突然事件,你竟然……”慧宁公主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她抡起鞭子向中年太监狠抽几鞭,“来人,把这奴才拖回府,乱棍打死。”
沈承荣惊呆了,他确实想杀汪仪凤母子,但只派沈兴带人去了。调集影卫到破庙刺杀之事他一无所知,怎么现在主谋之人变成他了?他是聪明人,脑子反映很快,知道这替罪羊他必须当,只有这样才成保全大局。
若仔细推敲中年太监的话,其中不乏漏洞,但慧宁公主演这初戏,就能把事情圆得熨贴稳妥。再加上慧宁公主一向强势,没坚实的把柄,谁也不敢和她较真。
中年太监哀嚎讨饶,被侍随拖走了,洒下一路血迹,映衬着西移的日影,格外显眼。公堂内岑寂无声,紧张的气氛笼罩着每一个人,血腥味渐渐弥散。
慧宁公主手握皮鞭,冷冽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清了清嗓子,说:“本宫持家无道,教奴不严,让诸位大人见笑了,此事本宫定会明察。”
叫嚷着进宫面圣的官员拭去额头上的冷汗,说:“既然刺杀汪氏母子的影卫不是太子所调,澄清事实最为重要,以免影响太子的清誉。不过,臣还要提醒公主,沈驸马私调影卫行刺,罪不可赦,他又有违礼教在先,可要两罪并罚。”
“多谢大人提醒,本宫自会重惩。”
“如此最好,皇家无家事,公主也要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慧宁公主冷笑,“诸位尽管放心,不管是谁,该罚绝不含糊。古讲‘刑不上大夫’,但我大秦皇朝的律法是‘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驸马。”
沈承荣自知惩罚难免,横下心做替罪羊,不敢有半点不满,连声哀求讨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同皇家贵胄相比,你只是兵,替太子顶罪是他的荣幸。
现在轮到御亲王恨得咬牙切齿了,计划了这么久,还搭上了几个忠心耿耿的死士,就想利用这件事让慧宁公主失宠,动摇太子的地位。不成想,半路杀出一个顶罪的太监,太子轻轻松松躲过一劫,令他多日心血付之东流。
虽说没得尝所愿,御亲王心中仍有强烈的满足感。从记事起,他一直屈居慧宁公之下,今天终于看到了慧宁公主的笑话,想起来了都觉得大过其瘾。
“皇姐想怎么惩罚沈驸马?皇家无家事,不如都在公堂上说清楚。”
“有劳御亲王费心,此事本宫早有决断。”慧宁公主冷哼一声,又说:“项大人,沈驸马罪无可赦,念他是皇家婿,如何惩罚还是由本宫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