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姑娘是温顺贤淑之人,难得她宽宏大亮,肯屈居人下,一会儿你把她接回府,好生对待。”沈承荣一本正经对沐元澈说话,眼角的余光却不时扫视沈妍。
他称呼庞玉嫣为姑娘,而不是姨娘,就是在遮掩庞玉嫣与人为妾的事实。
沈承荣转向沈妍,冷哼一声,说:“你也知道庞姑娘无论才情样貌还是品性修养都比你强,要不是阴差阳错便宜了你,庞姑娘肯定要与胜战侯做正妻。你要宽宏大亮,善待于她,不要生出嫉妒阴恶之心,让人笑话,天理不容。”
沈妍站起来,冲沈承荣浅施一礼,笑意吟吟说:“多谢驸马爷教导,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比庞姨娘逊色许多。庞姨娘有父亲教诲,有家族庇护,哪里象我有爹生、没爹教,我们沈氏一脉都死绝了,想必庞姨娘也不会跟我一般计较。”
“你……”沈承荣气得要跳起来,被沈蕴扶住了。
沈蕴扫了沈妍一眼,想替沈承荣说话,触到沐元澈投向他的清冷的目光,赶紧打住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不明白沈妍为什么一直耿耿于怀,不肯原谅。
沈妍冷哼一声坐下,虽说几句话把沈承荣气得暴跳如雷,可她却没有半点欣喜的感觉。她经常想,若她不是来自异时空的沈妍,还是原来的沈妍,现在情况会怎么样?难道那沈妍会象沈蕴一样原谅沈承荣对他们的抛弃、谋害和贱视吗?
天下人都知道她和沈承荣交恶,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还有可能是你死我活。她也没必要在外人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装出乖乖女给谁看?她不善于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在人前做作,会委屈自己,也会让别人更贱视她。
下人匆匆进来禀报,说慧宁公主回府,众人赶紧起身,到院门外去迎接。李姨娘和庞玉嫣,还有沈娇、沈婉谈笑着从内厅出来,都对沈妍视而不见。
慧宁公主下轿,扫了众人一眼,挥手让众人免礼,也没说什么,就朝主院走去。走了几步,她回头,目光落到沈妍身上,沈妍会意,赶紧跟去伺候。
“对你的封号可还满意?”
沈妍重重点头,“当然满意,只是这样的封赏出乎我和侯爷意料之外,我不知道是该荣幸万分,还是该担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你应该宠辱不惊,更应该处乱不惊。”慧宁公主说完这句话,就加快了脚步,不再出声,直到走进房门,她才说:“以前听人说高处不胜寒,你应该明白。”
没等沈妍答话,两个太监就关闭了房门,把沈妍拒之门外了。沈妍在门外耸肩摇头,考虑慧宁公主的深刻用意,想到更深一层,她不由心惊胆寒。
过了一会儿,太监打开门,召沈妍进去,伺候慧宁公主用早膳。慧宁公主的早餐很简单,只有一碗白粥,两碟小菜,还有两个椒盐花卷。
“你掰手指做什么?”
“我在算您这顿早餐能给国库和承恩伯府省几文银子,这府里,别说李姨娘这个妾,估计她房里一个二等丫头都比您伙食标准高,何必委屈自己?”
玉嬷嬷叹气说:“长公主一向这样,总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沈妍知道慧宁公主不是在她面前做戏,“当家没好处可捞,谁还争着抢着要当家?这可是亘古通今的公理。当家人连自己的生活都保证不好,那只能说明这当家人很失败。俭朴不是坏事,可要家庭兴旺,还要开源为主,节流为辅。”
慧宁公主微微一笑,“你很会当家。”
“那当然,我能做济真堂的大堂事,还当不好一府之家吗?”沈妍摇头晃脑叹了口气,又说:“要是我当家,决不会让您吃得那么简单,又没营养。就算公中没银子,我自己也会拿出银子来贴补,又不差那几文钱。可惜我事太多,管不了承恩伯府的事,我只想把胜战侯府的家当好,保证侯爷不过得这么清苦就行。”
慧宁公主忙于国事,承恩伯府的家务全部由李姨娘打理。沐元澈单独立府之后,因跟承恩伯府一墙之隔,又没有女主人,家务也由李姨娘掌控。一个人的权利太大,往往会自我膨胀,连做人的本分都忘记了。李姨娘不是连沈妍和沐元澈起床请安的事都想管吗?她的日子过得顺心得意,真不知道自己值几斤几两了。
“本宫也相信你能把胜战侯府的家当好。”慧宁公主笑意吟吟看了玉嬷嬷一眼,微微点头,李姨娘当家时日已久,不能一下子砍掉她的权利,要循序渐近。
“多谢长公主信任。”沈妍见慧宁公主用餐完毕,赶紧奉上漱口茶。
慧宁公主收拾完毕,同沈妍一前一后往前厅走去,“沈承荣想让沈蕴认祖归宗,立为承恩伯世子,将来承袭爵位,你怎么想?”
“我没想法,长公主已有打算,何必来问我?”
提到沈蕴,沈妍的心就酸涩隐痛,也很气愤。即使她是来自异世的灵魂,他们姐弟这么多年,又有相依为命的情分,能没有岁月积淀的深厚感情吗?可她不明白沈承荣和李姨娘等人究竟给沈蕴灌了多少迷魂汤,闹得他现在连学业都放弃了,一心想成为承恩伯世子,挤身名门公子之列,而不想再靠寒窗苦读赢取功名。
汪仪凤苦口婆心劝了多少次,沈妍磨破嘴皮,道理讲尽,也没能扭转沈蕴的心思。反而令母子姐弟越来越生分,连李姨娘这半路杀出的说客都不如了。
沈承荣只是慧宁公主养起的一个人,担着丈夫的名分,享受驸马的荣宠,实际在慧宁公主心中,他卑微到不值一提。慧宁公主不想立沈蕴为世子,那是她压制沈承荣的手段。在沈妍看来,能让沈蕴回归正途,也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