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收的那个柳仙碗,你可早不记得了。”赵远信也懒得和蓝小玉多解释。
柳仙碗,好像是几个月前听赵远信说起过,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蓝小玉点着脑袋想了想,那小碗要成一套还能卖个好价钱,但是上回尸傀大闹老窝的时候,给砸碎了一只,就剩另一只,能卖个七八万也值了,所以这买家若不是大方散财来的,就真的是太不懂行了。
“什么样的人能给您忽悠?”
“什么忽悠,”赵远信呸呸呸地,他可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好嘛,“一看人家就是个贵妇人,不懂了吧小丫头,这样的大少奶奶可就喜欢在自己房里摆放些提升逼格的东西。”他一副“去去去别打扰我”的表情。“那女人大概四十来岁,看着特别年轻,穿的小旗袍,那身段子,啧啧,”他还回味无穷,“波浪大卷发,肤白又貌美。”
“打住打住,”蓝小玉听不下去了,不过赵远信这说辞挺熟悉啊,“她叫啥?”
“你问这个干嘛,人家姓郑,我可就告诉你这么多了。”赵远信指指蓝小玉的脑袋,提着拖把下了楼去,还哼着小调子。
蓝小玉就明白了。
郑钰,李想的母亲,她居然找到了“老窝”,知道自己不会接受什么财礼,所以特别来老窝买了一件古董,赵远信开价多少,她照单全收,作为救了李想的答谢礼。
蓝小玉感慨一声也不跟赵远信说破,就让那个老头子高兴高兴也算是蓝小玉赔给他的那些家当了。
她踹踹被子在家里翻了半天的书却看不进去,决定提包去学校,还是那边有学习的氛围,当然,她也没少被许瑛缠着,可蓝小玉是说不出什么关于男朋友的话,也编造不出什么恋爱情节和经历,许瑛就意犹未尽的直哼哼。
蓝小玉抽空给章白安发了个短消息,说是自己要考试,最近几天都不能去看她。
章白安回的很是快,也特别安慰人,口气尤其的温柔,只要她好好安心考试,她可不会不告而别。
蓝小玉总算是安了个心下来,现在就叫做,临时抱佛脚,可从小到大她也没少抱,多一次何妨,蓝小玉把一大摞的书都堆在跟前,看得许瑛都瞪着眼睛咋呼。
“小玉你可别因为失恋导致精神失常啊,这么多书,你还真一本本背下来?”许瑛啧啧啧的抽了两本,“量力而行、尽力而为啊少女!”别看许瑛一副好学生的样子,她就最懂得劳逸结合啦,比如出去吃个饭啦,逛个小网吧啦,跟学弟们套套近乎啦。
蓝小玉就白了那家伙一眼,与其说她拼死背书,倒不如说她只想暂时借用这种紧张的气氛把近来的事都阻挡在思绪之外。
那天晚上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她的疑问更是没有得到解答,所以这颗心也很难安静下来。
得,就这个样子,考几分就几分,上天安排的最大嘛。
这两天蓝小玉真跟个三好学生似的,早起早睡,到哪都带着书,偶尔她路过图书馆,还会忍不住去看那些窗口,几个月前宋芷卉从这里跳下来,也带走了两个女学生的性命,可宋芷卉呢,却是死于自己男友之手。
她发了个呆,愣愣的看着窗口。
“其实我总在想,你说,宋芷卉轮回投胎了吗?”许瑛突然出声,她拍拍蓝小玉的肩,“那时候我真的很怕她,但是又同情她,很多事都无可厚非。”
蓝小玉低头,宋芷卉早就魂飞魄散了,她没有对任何人说,包括宋曼雁,宋芷卉拿自己的身体换来报复的仇恨和力量又究竟值不值得,“她的怨恨,大概已经得到化解和宽恕了吧。”蓝小玉勉力一笑。
“所以,其实鬼魂也是人留在世上最后的一缕想法,对不对?”许瑛对这些并不是很了解,但她听说过许多神乎其神的故事,“希望宋芷卉下辈子别再遇到凌向笛。”那个大渣男。
这世上的很多磨难,都归责于遇人不淑。
蓝小玉却沉思了,许瑛也觉得气氛颇为沉闷,赶紧嘻嘻哈哈的在蓝小玉背后猛一击打:“下午还考试呢!考完试我们吃大餐去!”
蓝小玉被她拍了个趔趄就没拿正眼瞅她:“还不如等成绩出来吃,好就庆祝,不好就发泄。”她还挺看的开。
考试的这两天气氛并不紧张,想想自己都经历了高考,还有什么考试成为困难?况且越到最后关头,人反而越轻松才对嘛。
那两天一共考了五门,不多不少,没想到其中两门开卷,简直是天助她也,蓝小玉考完就给许瑛打了个手势,背起包跑的飞快。
她这么着急既不是回老窝也不是去章白安的出租房,而是去仓平坝。
蓝小玉虽然对夜阙君兴师问罪,但她还不至于要迁怒竹老太,说实话,她对那天晚上自己的冲动也有所懊恼,但对竹奶奶这样的前辈,始终是敬畏有加。
所以,她不打算提任何关于夜阙君和鬼阴草的事给她徒增烦恼。
把拦路的孽障公鸡赶去一边,孽障拍拍翅膀一蹬腿就飞路边那颗矮敦子树上,还挺趾高气昂。
蓝小玉刚要进门,门里就走出几个穿着朴素的乡亲,脸上有些释怀的感激和笑意——这表情蓝小玉特别熟悉,每次孙道陵帮人家解决了什么头疼事的时候,那些主客都是这样的,所以——竹老太这几天又帮人走阴了?
蓝小玉倒是更担心她的身体,她进门的时候,竹老太却正在打电话。
不不不,不是家用电话,而是手机,蓝小玉就觉得特别的惊奇,像竹老太太这样年龄又这么传统的人,会把手机玩的团团转有点厉害啊。
竹老太看到蓝小玉来了,示意她别说话,旁边小坐,自己转身进了黑布房里,蓝小玉泯了泯茶水,就听得里面的人还在轻声细语说话。
竹湘菱依旧不在,这一点倒让蓝小玉很意外,她本来还想着见见小萝莉心情会更好一点,谁晓得,竹湘菱一去这么多天。
蓝小玉百无聊赖的溜达,这会差不多已经过了晚饭点,说实话她赶来仓平坝的路上就饿了,于是眼睛滴溜溜了下就想去厨房悄悄看看有什么能先填个肚子的。
果不其然,竹家用的还是大灶头,这会大锅的米饭香喷喷的,蓝小玉掀开盖子,里面还蒸了几个玉-兔馒头,蓝小玉立刻食指大动,抓了一个就啃,可差点把她舌-头烫起了一个泡泡。
她赶紧冲了杯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就听到头顶的木头房梁板“咚”的一下,好像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
蓝小玉死死咽下了嗓子里的那口馒头,抬着脑袋往上看,有一些小灰尘洋洋洒洒落下,她一晃脑袋就避开了。
竹家没什么人,竹湘菱在外地,竹老太还在主屋,那楼上的是谁?
蓝小玉放下杯子,连馒头也没心思啃了,她盯着那木粱看了半晌,却再也没有听到那声音出现,蓝小玉探头探脑,发现竹老太还没打完电话,她干脆饶去厨房后的楼梯,上楼看看。
谁晓得是不是又进来什么小毛贼,这老奶奶晚上就一个人在这,也没湘菱帮忙照看。
蓝小玉的步子也尽量放轻,只是那身体重量一压在木梯上就嘎吱嘎吱响,特别的诡异。
楼上的光线不太好,过道也都阴沉沉的,她第一回来的时候就把竹家溜了个遍,楼上楼下有不少贴封条的小屋子,这是她知道的。
各家各法,各有禁忌。
所以蓝小玉发现,她听到有声响发出的房间,也被贴了个封条。
却和其他那些不一样,那些封条,皆是白纸黑字,这门上的两张是红字,还栓上了一把金锁,就像生怕里面的东西出来似的。
蓝小玉按住心口屏住呼吸,把耳朵贴上了门,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她伸手轻轻叩了下门扉,又把耳朵贴去了门缝——
就在那瞬,她突然一个激灵几乎整个身体从门上弹跳了起来,脚下一个踉跄就撞到了身后的墙壁,蓝小玉的脸色竟然煞白,嘴里咕噜了下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感觉背毛都竖了起来。
“蓝丫头,你在这儿干什么?”竹老太从过道那头朝蓝小玉招手,大概是打完了电话来找她了,看到她僵在那门口就也走了过来。
蓝小玉哆哆嗦嗦的颤着手指着那封条房间:“里、里面……里面有东西……”
竹老太眉头一蹙,也朝着房间看了眼,叹口气:“你跟着孙道陵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我走阴家有些东西不能给外人瞧着?”
蓝小玉咽了下嗓子眼里那口气,这才喘过来:“抱、抱歉,竹奶奶……刚、刚刚真的吓我一跳……”
竹老太原本正色的脸就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开来:“丫头片子啊,你还是太嫩了……”主老太笑呵呵的抬手就“咚咚”重重地扣响了门扉,不肖一会,拐角钻出两只猫咪来,围着竹老太亲昵极了的转圈圈。
蓝小玉看的目瞪口呆,敢情刚才是这两只猫在里面装神弄鬼?!
竹老太摸摸它们的背毛说了一声“去。”那两只猫就飞也似的跳出过道撒丫子跑了,“这两小崽子隔三差五就跑我屋子里,走,蓝丫头,我老太婆可饿了,你还不饿?”可不是,她早瞧见厨房里啃了一半的馒头。
蓝小玉摸摸肚子,这才想起自己真是饿得五脏六腑都要化了:“饿饿饿!”她赶紧追上竹老太的步伐,在下过道前,还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那禁忌一般的房间。
她感觉的如此清晰,耳朵贴上门缝、叩想门扉的一刹,有道热气从门缝里急促的流淌出来,就好像——就好像门里有个人,对着门,喘息。
痛苦的,喘息。
真的,只是猫,或者是自己的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