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佬的关门弟子。”竹老太说的底气十足,还把蓝小玉往前一推,真的就好像蓝小玉是一代大侠似的。
蓝小玉背脊一挺硬着头皮上:“hi~”她这口气没提上来,放软了声音还特别给那大叔笑的个甜,“这位叔叔好,怎么称呼?”
那道人一看蓝小玉这样子,没点大方豪迈的气概,也没有什么高深莫测的神色,就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转头去看竹老太:“就这小姑娘?”
他甚至都懒得跟蓝小玉搭话,特别的不给面子。
竹老太拿拐杖在蓝小玉的屁股上拍了一下,真是不给她长脸啊,竹老太叹笑,对上那道人:“孙佬还舍不得他徒弟出来,这不是,老太婆没人能帮忙了,只好叫上这丫头。”
“孙老爷子会收个这样的小徒弟?”他大约也是无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对蓝小玉的初次见面很是不放在心上。
“哈?”蓝小玉耳朵一竖,她伸手就指了上去:“这样是哪样啊,大叔你……”她这就不服气了啊,虽然她是个三脚猫也不至于要被人看那么扁啊,听听那什么口气,就算是老前辈她也不客气啊!
“哎哎,”竹老太赶紧把蓝小玉拉回来,话是对那个道人说的,“多大年纪的人了,跟小辈怼什么怼?”她对那人的说话方式很是习以为常。
那道人从嗓子眼里哼了声,傲气的很:“希望她腿脚利索。”他的话也莫名其妙。
哈?啥是腿脚利索?
蓝小玉下意识的摸了摸膝盖,幸好幸好,自己的腿脚一直都很好,没啥毛病啊,她还看看拄着拐杖的竹老太,难道自己一个小年轻还能比不上老人家嘛。
那道人就自顾自的朝着林子的方向去,其实说他是道人,也只是蓝小玉知道他身份才会这么说,因为他的打扮着实不像个方术之人。
那中年大叔啊,穿着一件浅草色的衬衫挽着袖子,瞧瞧,还带起了一副墨镜——蓝小玉看看夕阳西下,现在有那么大太阳?
潮是挺潮的,就是太装逼了。
蓝小玉冲着那背影做了个鬼脸:“竹奶奶,拽的二五八万的是谁啊?”就问你是不是拽,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上去了啊。
“怎么对前辈说话的?”竹老太嘴里虽然这么说,可也没跟蓝小玉计较,她跟在后头亦步亦趋,“那是汪家先生,原名奇蕴,行里人都叫他半山。”
“半山?半山先生?”蓝小玉嫌弃的努努嘴,“哼,瞧他那样子肯定没我师父厉害。”蓝小玉这话说的也是又较劲又幼稚,谁让那大叔开口没一句好话,听起来好像是捧孙道陵,可踩蓝小玉还不就是踩孙道陵,眼光不明,教徒不利——真当蓝小玉是傻瓜听不出来呀。
“你们两个啊,都别互相又损又贬的,”竹老太夹在中间头疼的抚着额头,蓝小玉这小姑娘心思活络,没错,所以嘴巴有时候也利索的很,“汪半山这家伙呢就是对什么都不上心,嘴巴刻薄了不少,但人嘛心地还不错,有些方面很有见地。”
不错就怪了,蓝小玉暗暗思忖:“那他也是跟我师父一样的?”比如捉鬼降妖啦,消灾解难啦。
“不不不,”竹老太晒然一笑,“他啊,现在是个小学老师,这不还没退休呢。”
what?就这样的老师,也不知道祖国的哪些花朵要被摧残了,唉,这六年学业定然是可歌可泣啊。
“半山呐不捉鬼不捉妖,也不看风水理气,”几个人走入林中,温度都比外头降低几分,沿着没有路的山道,高耸的交织的树木将头顶最后的苍穹掩盖,周围变得阴沉黯然,天色早已落了幕,“他的能耐都在那弹指之间,”竹老太似乎也挺欣赏那道人,“紫微斗数还是梅花易数都不在话下。”这些都是古时的占卜之法,窥探天机者,以数易数。
蓝小玉听过,她以前就特别崇拜那些拿几个数字就推演出一长串卦文的,吉凶势利都在其中,然并卵,她不会,孙道陵也不会。
没想到,跟前那个好讨厌的大叔居然还是高手高手高高手,呸,蓝小玉才不会欣赏这家伙呢。
“那他来做什么?”蓝小玉嘴快,“难道他还能用什么算卦占出我们要找的鬼怪在什么地方?”我去,不是蓝小玉说,如果真这样,那可就有点叼了啊。
“喂,你们在说我什么坏话呢?”走在前头的汪半山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歪着脑袋看后面一路上叽里咕噜的竹老太和蓝小玉。
“哈哈哈,”竹老太步上前去,“我们在说,现在才是半山先生的……啊,那个……”她皱了下眉,不知道在想什么词儿想得有点绞尽脑汁的感觉,“那个……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竹老太嘀嘀咕咕,“我记得湘菱教过我,叫做……啊啊,叫做,秀炭!……对对,秀炭。”
“……”半山先生一脸莫名。
“……”蓝小玉也懵逼啊,啥跟啥?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竹奶奶,那个是ShowTime!”老人家学英语真是有点可怕呀,这次换蓝小玉抚额。
“一个意思一个意思。”竹老太笑眯眯的。
半山先生的哼声,又高冷又傲娇,听得蓝小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个大叔啊,每每从嗓子间里轻轻的憋出一个细小的哼气声,没那么多的鄙夷讥诮,倒更像是对自己能力的肯定。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木匣子,远远地乍一看,还很像大话西游里的月光宝盒的造型,只是比那个更宽一点,也能对半打开。
蓝小玉想凑上去看个清楚,可人家半山不让啊,仗着身高优势挺直了背脊,蓝小玉可不能像个猴子一样跳着追吧,只好怏怏的跟在后面。
蓝小玉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几个人已经走出了那一片林子,进了山腰上,此时的天空就展现在自己的头顶,那是城市里看不到的明星齐烁,璀璨夺目,天空的颜色或深蓝或墨黑,星辰点缀真是如同天鹅绒上长着的小宝石。
月光一片洒将下来,将半山先生独自摸索在前的背影照的很是有茕茕孑立之感。
“果老星宗。”竹老太推了推蓝小玉示意她跟上,“‘果老星宗’又叫‘七政四馀’,是星学,也就是占星术的一种别称,究天人之际,定福祸吉凶。”
“……”蓝小玉蹙眉好像没在听竹老太说了什么,“半山先生结婚了没?”她突然冒出了一个奇葩的问题,问得竹老太的话都戛然而止。
“没,半山就没结过婚,你问这个干什么?”竹老太实在捉摸不透蓝小玉在想什么。
蓝小玉叹了口气,竹老太也抬起头去看,汪半山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的木匣子,如同珍宝与一切,那个家伙,对星辰的痴迷程度也可以说是个痴子了。
有的人终其一生将兴趣活成生活,大概就是汪半山,竹老太理解蓝小玉的想法,也正想感慨一句,就看到那个小姑娘双手环胸,啧啧啧的就开口了。
“他一定是阴阳失调很久了。”
“啪”,竹老太没忍住一个毛栗子下去,现在的小姑娘,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呢?!
“哎哟。”蓝小玉抱着头叫疼不叠,她这不是为老前辈着想么?改明儿给半山先生介绍个相当的阿姨,解决夫妻河蟹问题,这样指不定脾气就能好了,刻薄也能改了。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竹老太给气的是一口气也发作不了,又想笑又想揍她,蓝小玉赶紧给老太太顺顺气言归正传:“那半山先生手里的是星盘?”蓝小玉不会占星,但是她知道星座啊,许瑛就特别喜欢什么塔罗啊,星座恋爱研究啊,所以她没少耳濡目染。
“那个小木匣子是他自己做的,”竹老太拉上蓝小玉跟上汪半山的步伐,那家伙可不会好心停下来等后面的人,“里面分三层,紫微星排布和七政图等,他还给取了个名字,叫洞微木居匣,现在,只有他的徒弟才会使用这个匣子,别人呐,是休想一见了。”
不是叼,是真的有点叼。
蓝小玉看汪半山一会朝前走,一会左拐,时不时还会退后两步,将天上星辰与手中木匣比较校队,甚至时常盯着天空而不顾脚下,好几次都险些是摔倒,然后蓝小玉就发现——
那家伙不管前后左右的走步都不是毫无章法的,甚至一步还是两步,三步还是四步都计算的精准。
“竹姑来前是否有好吃好喝?”汪半山朗声开口,声音顺着潮湿寒意的山风流淌下来,他没有回头,还盯着头顶的一片青空,话却是在问竹老太,不忘转个圈对准星盘。
那样子几分洒脱不羁。
“该吃的自然吃了,该养的好好供养,老太婆胃口小,用不着记挂。”竹老太也放大了声。
蓝小玉听着两人奇怪的对话,她突然一个激灵,猛然想起来竹老太带她来前竹家的那一顿鸡鸭鱼肉。
她现在才后知后觉那桌边还摆着好几壶酒,可竹老太不喝酒——
蓝小玉前后一联想才明白过来,竹老太的梨花杖上供养了许多竹家英灵,竹老太不是为了她而准备的好酒好菜,而是为了那些鬼灵,这一次也许需要它们帮很大的忙,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就在这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山顶下风处,地表上有怪石嶙峋,上面铺上了杂草青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