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小玉从没有想到,自己简单的询问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一个不是自己想要的,却极为意外的答案。
蓝小玉其实并没有觉得多感动,哪里像电视剧里那样父子母女相认就抱头痛哭话别思念,更多的是惊讶错愕和不可思议。
“我母亲……早就去世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了这样一句,因为这是她师父孙道陵告诉她的——
你的母亲?你母亲大概早就去世了,否则,你怎么会在我老孙家?
这是孙道陵的原话。
每当蓝小玉再问,孙道陵就一言不发或者干脆假装发了脾气生了气,蓝小玉就不再多问了。
章白安淡淡的笑了下,她很懂得处事之道,并不逼迫为难蓝小玉,想当然耳谁能突然接受这样的事,如果那么容易就承认了,那才是没心没肺的。
章白安只是站在路灯下,任由小飞虫和光芒在自己发顶盘旋闪烁:“我知道你不信,我也从来没有要你相信,但是我告诉你,你依然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朋友来看待。”至少消除那些没有必要和由来的质疑,她处事坦然得体。
蓝小玉的脑中反反复复都是最近章白安的所作所为,她的行为和话语,很多都是暗示,似乎在这一刻,蓝小玉才恍然大悟,那些有理由的作为是因为,章白安的关心源于,她是她的女儿。
蓝小玉不知道应该如何表态,章白安已经走了上来:“看到你这么困扰,我都会怀疑自己的决定是错的。”如果让蓝小玉左右为难,那么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没、没有,”蓝小玉脱口而出,“我只是……”不是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而是不知道怎么接受突然有了个母亲这样的事,老实说,蓝小玉二十多年活的是“潇潇洒洒”,没想到,一朝一夕,当妈-的站在自己跟前,所以更多的是——蓝小玉不知道怎么和一个母亲相处。
章白安很是随性地拍拍她的肩就自顾自的朝前走去,她很懂得如何不给人压力:“你也可以当做我什么都没有说。”
哪有这样的,丢个炸弹就跑?蓝小玉撇撇嘴就跟了上去:“章阿姨……”她开口就叫,又发现这个称呼特别的不对劲,叫阿姨就生疏了,叫妈妈,也没有那么快能接受——真是左右为难啊。
章白安不在意的耸肩,回头就给她一个浅笑:“你喜欢怎么叫都好,说实话,我没有想过自己会找到你。”这才是真话,谁能料到十多年后能找到失散的亲人,这本就是个很不可能的事,然而,她章白安遇到了,就是上天注定。
这种上天注定,她就应别无所求。
“我应该感谢盘瓠王。”章白安的喜悦溢于言表,她双手抚了下胸口,很是虔诚。
“盘瓠王是什么?”蓝小玉不是很明白这些苗人的信奉和神灵,她甚至一无所知。
章白安很乐意为蓝小玉解释关于苗族的一切:“苗人信奉自然,很多人认为巨型和怪形的自然物是具有灵性的,也有一部分人信奉图腾,而我们信奉‘神母犬父’,便是盘瓠与辛女的传说,盘瓠是一种巨型灵犬……”
蓝小玉跟着章白安,似乎这样的方式才是两人打开交流最正确的姿态。
平和又自然。
关于苗族的起始、苗族的信仰、苗族的巫蛊,章白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蓝小玉都恨不得这条路能再长一些,多走几步,于是和章白安的道别变得依依不舍,原因?好说歹说也是自己的“母亲”嘛——
话虽如此,蓝小玉还不敢对赵远信说半个字眼,反正那老头儿今晚上醉得跟死猪似的,所以就剩下蓝小玉一个人在老窝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既不能和别人分享拿主意,又觉得这样的事不吐不快,憋得心里实在是难受的不得了——
赵远信就甭提了,孙道陵还没个下落,竹老太又那么远,许瑛啊……许瑛那个大嘴巴爱八卦的,在事情没着落前实在是不想“惊动”她老人家,李想?不不不,自从上次拒绝李想以来她就没跟那小伙子交流什么,万一谈到过往身世这种狗血问题,那小伙子来个“旧情复燃”,不行不行——
还有谁能解解蓝小玉心头繁绪?
夜阙君。
这个名字跳进来的时候,蓝小玉硬生生的“阿呸”了声,就那个臭屁还拽得两个眼睛都蹬天上去的,自己找他商量这种事,那不是自讨苦吃?
不不,是那家伙对章白安向来意见大的不要不要的,万一蓝小玉说那女人是自己的妈,这可好了,他老人家绝壁开口闭口就是章白安妖言惑众,弄到最后岂不是女婿和丈母娘打架——
日,蓝小玉拿枕头砸了自己一个嘴巴,女婿个屁,她跟夜阙君那个不要脸的一定要划清关系,那家伙绝对不会给章白安好脸色,不给她母亲面子,就是不给她蓝小玉面子,反正她是看穿夜阙君的嘴脸了。
下次,下次她蓝小玉也绝对不给夜阙君面子,几次三番把自己当猴子耍,还美曰其名为她好。
有这种法子的“为她好”?怎么不多学学人家章白安。
蓝小玉嫌弃地抱着枕头就睡下了。
直到第二天赵远信醉酒醒了脑子里跟断片儿似的摸着脑袋咋咋呼呼:“哎哟,我的蓝丫头啊,昨晚上是不是有好酒好菜啊?我怎么脑门子这么晕乎乎的?”
蓝小玉就想拿个拖把直怼上赵远信的脑门,怎么,您昨晚上还“调戏”大妹子就这么忘的一干二净了?
赵远信嘿嘿地笑,一拍脑袋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安妹子是不是,你的那个救命恩人,不错不错,长得标志、大方得体,我以前就听人说那苗族的小妹妹哟,身段子……哎哟!你个小兔崽子踩我干啥?!”赵远信抱着脚丫子就跌在沙发上。
“我看啊,昨天那几两黄汤子,您的酒还没醒呢!”蓝小玉双手叉腰一副护着章白安的架势,不光护人还护名声。
“不说就不说,夸人家你还不乐意了,”赵远信嘀嘀咕咕的,“你那心啊,都不疼赵叔了。”他还委屈的很,早看出来蓝小玉这个没良心的对章白安喜欢极了。
蓝小玉眼角都要抽了,怎么您老这么大年纪了还学人家后宫妃子争宠那套呢?受不住受不住,蓝小玉叹了口气就从冰箱里洗了串葡萄双手奉上。
这不赵远信就乐呵呵的:“我看那章白安人不错,没什么坏心眼,对你也好的很,没事多走动走动嘛。”
这一口下肚子就开始替人家说话了啊?
“还用您说呢?”蓝小玉也吃了两颗一口咬下,章白安还是她母亲呢,能不好吗?可这话她并不想那么快告诉赵远信,得想想怎么才能不吓着赵叔啊。
“哟对了,我这脑子真是忘记性大,”赵远信哎哟了声,弹跳起来,“你记得南荣家吗?南荣家的小少爷要过生日了,就今儿个,前几天特地打电话来请你去吃个饭呢,不过你不在家,我险些给忘了。”赵远信从八仙桌底下抽出个邀请函。
南荣家?
蓝小玉擦擦手上的葡萄汁接下邀请函,笔记歪歪扭扭一看就是还不熟悉写字,八成是小少爷南浩写的,还真是有心啊。
蓝小玉想起南浩那胖胖的小圆脸也欣喜,很久没见了,自然不能拒绝。
下午她就换了身衣裳带上双肩包,南荣家照例派人来接,礼数做的很是到位。
南浩一见着蓝小玉就冲出来往她怀里一钻:“小玉姐姐,小玉姐姐来了。”
蓝小玉笑眯眯的拉着南浩就看到南初彤优雅的站在门口等着,南明煦从门内走出来,取了件衣服给自己的夫人披上,深秋寒冷,外头更是风大。
看起来多么恩爱又和满,谁会想到几个月前发生的死亡和红衣女鬼牵扯出令人羞于启齿的私生女案子,以及,那个失去了父母之爱的巫蛊婴儿,在那个夜里,空旷无人的房间中,叫着:妈妈、妈妈。
所有的悲伤和哀痛都被掩盖,时光能带走一切,蓝小玉有时候觉得,看着那些获得重生的人们,也是一种自我经历与灵魂的修复。
失去会让人懂得珍惜。
这是她看到南荣一家人最大的感受。
南浩小正太是越发的精神焕发了,直对蓝小玉说这场派对只有小玉姐姐一个人参加。
“好好好,小帅哥什么时候给小玉姐姐带个小女朋友看看?”蓝小玉打趣,南荣夫妇相视一笑。
“才不才不,”南浩看着管家把蛋糕端出来点上蜡烛,“我要许个愿望,将来娶小玉姐姐啦!”他说完就闭上眼嘴里“叽里咕噜”一阵就吹熄了蜡烛。
几个大人就当是玩笑,连翠妈在一边都忍不住要笑:“小少爷啊,等你长大,你小玉姐姐连娃娃都生好了呢。”
南浩就赌气哼唧唧的看翠妈,翠妈更是笑的前俯后仰赶紧跑屋外让小少爷消消气。
南初彤揉揉南浩的发心,又拍拍他的颈背,那动作细致又体贴温柔:“我这个孩子对蓝小姐真是念念不忘啊。”
蓝小玉看着南初彤的动作发了个愣,这些动作章白安似乎也对自己做过,自然而然,毫不虚情假意,就像母亲们的“通病”,对自己的孩子产生不需要假设就能产生的行为,叫做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