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阙君看了眼蓝小玉对着瞎吹气的金莲花:“你在用幡莲取魂?”他当然看得出个所以然,“幡莲一灭则魂魄渐消,半柱香以后就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他挑挑眉,说的不急不躁,当然,这事与他无关,他何必操这个心。
蓝小玉耳朵一尖,这怎么听可都是话里有话啊,她赶紧凑上去:“喂,你是冥君,自然掌管一切生魂死魄,你有办法让这灯燃起来对不对?”蓝小玉眼巴巴的瞅着。
“蓝小玉,你这是要本君给你收拾烂摊子吗?”夜阙君轻退一步,就好像夜里的沉花顷刻隐蔽,月影光华就匿在他如同白描般的风荷之上,饶是月华又哪里及得了他万分之一,“凭什么?”他说得极为轻巧。
这和当初对红衣女鬼说的那句“凭什么”截然相反,没有丝毫的盛气凌人,俨然有着一股交易的气氛,蓝小玉,你要我救这盏命灯,就得想个好点子。
我靠,蓝小玉眨巴着眼睛,怎么觉得自己听出了一股浓浓的“想要?想要就求我啊”的意味?
呸呸呸,“那啥,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蓝小玉咂咂嘴赶紧搬出大道理。
夜阙君讪笑一声转身就要走。
救人,那是佛陀的事,与他冥君何干。
显然,这可不是个令人满意的答复。
“啊等等等等!”蓝小玉一见就急得跳脚,这尊鬼神的能耐大翻了天,好不容易逮到了怎么可以轻易放走,“夜阙君!”蓝小玉忙跑到前面就伸手拦下那家伙。
“想好第二个回答了?”他老神在在,越是满不在乎毫不担心,蓝小玉当然就越着急,半柱香才多久,折合算算也就十五分钟到半小时撑死了。
蓝小玉这会就显得特别的不好意思,还没开口呢脸就先闷红了半张:“那……帮您夫人一个小忙,您不会介意的吧。”她眯着眼睛掐着小指示意这对夜阙君来说,应该是举手之劳。
夜阙君的唇角微微起了一个小弧度,甚是叫人觉得心惊,惊艳的惊:“所以夫人就不该说点好听的?为夫已经救过你一次。”他指刚才的招魂幡收鬼。
吓?蓝小玉这个呆瓜脑袋还愣了下,这是要她说点情话吗?这这这多不好意思,那什么,你看地上还晕着一个大活人,刚才顺走了一群孤魂野鬼,李想还半死不活的……然而她脑子里天人交战想那么多并没有什么卵用,“夫君。”蓝小玉老实极了。
“听起来心不甘情不愿。”对方还是不满意,蓝小玉那金口玉言叫“夫君”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何况都是在调侃的角度说的言不由衷的。
“喂夜阙君,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啊!”蓝小玉一歪嘴就有些不服气了,恼啊,自己老载在这家伙的手里,得寸进尺这词儿她已经无数次的试用在这家伙身上了。
“得寸进尺?”夜阙君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眼,“说句实话都这么困难,蓝小玉?”蓝小玉这个小姑娘,有时候做戏都做得比真情实感还要真,调戏起鬼来倒是“手下不留情”,可那都是带着取笑的假装,谁又会稀罕那些假装。
夜阙君饶开她的手。
“你去哪儿?”蓝小玉急急转身就唤,夜阙君却不再回话,“喂,你又要走了吗?”她才刚见到他,虽然这几天谁也没有提起,但只有她知道为何求佛,又为何求签,结果这家伙倒是走的很没留恋啊,“喂,你别走!”她愣愣站在原地,看着对方如同墨色一般的背影,这话喊的很是着急,“我挺想你的。”
然后,那背影就停了下来。
“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夜阙君回过头,曲着手指抵着下颔得逞一样的笑。
“混蛋,滚吧,越远越好!”有多圆润就滚多远!蓝小玉气得作势对着空气踢了一脚,懊恼嫌弃极了,差点一个激动就把手里的金莲灯都给扔出去了。
夜阙君这会当然不会这么拍拍屁股走鬼:“为夫走了,害夫人思念成疾就是我的不是了,毕竟你我分别不过三天罢了。”
“……”蓝小玉还当真想了下,确实只有三天,她怎么觉得和这家伙不打照面有三十天了……要命。
她觉得还有一种病,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蓝小玉的哑口无言才会让夜阙君觉得调侃够她了,伸手拉了一把蓝小玉的手臂,上面还留着被抓出的乌青手印:“过两天就能退了,大不了晦你一些运势。”
“现在倒是不肯走了哈?”蓝小玉拍掉他的爪子。
“夫人既然如此思念为夫,为夫自然不能撒手不管。”夜阙君纯粹就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他只是轻轻捻了衣袖上那些金丝银线的花纹,也不知道抽了什么出来,指尖一个扣合,蓝小玉手里那盏金莲灯就“呼啦”一下重新亮了起来,比之前还要旺盛。
蓝小玉一脸的震惊,这家伙随便露一手怎么就比她学艺十年还有得多?
“所以这就是你不来找为夫的原因?”这回轮到夜阙君兴师问罪了,就因为这盏金莲灯,几天都没见蓝小玉踪影。
“我这不是……有正事嘛。”蓝小玉打哈哈。
夜阙君看了看那个满脸吓傻了晕过去的老刑警,又看了看满地的残骸烟消云散,“在大街上招魂引鬼,就是你的正事?”
“我那是在帮小警察招魂,他昨晚上出了意外。”蓝小玉不服气的把金莲灯一抬。
夜阙君扫了一眼灯火微弱的烛光:“又是李想?”除了那个总是惹是生非的小警察还有哪个小警察?他的声音显然有点不温和。
“这是人之常情的道义,你可不能怪我。”蓝小玉瞅着他,总不能看着小警察挂了吧,“我试过去他喜欢的地方,可都没有见到,该不会……”她偷瞟了一脸正色的夜阙君,对方正毫不在意的顺了顺耳边的长发,“已经被你们地府给收了吧……”这家伙不就是掌管地府的么,要人魂魄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要知道,活人本就不能入阴,因为阳气会损失殆尽,走阴婆是一种另类,利用自身体质的影响,但不管是请魂上身还是走一趟冥府都是不可久留,否则损耗太多的阳气,小则大病一场,大则命丧黄泉。
道术和邪术也有令活人下阴曹的术法,可修炼者莫不是有逆天的道行就是牺牲了不为人知的要典,下阴曹地府拘魂卓鬼亦不能逗留在下,否则回天乏术活人也得变死人。
穿梭于阴阳两道而无碍者,莫不是有些修行者最是梦寐以求之事,然而,这种事,普天之下古往今来,又可曾有人做到过。
有些执念深刻注重修炼术法的道人不少为求邪术因此走火入魔。
夜阙君歪着脑袋看着蓝小玉:“黄蜂。”他轻唤。
那冰山脸就阴测测的冒了出来。
黄蜂就是那种平日里看起来冷淡又冷漠的鬼怪,心中眼中只有冥君而无旁人,他的眼睛看的也是夜阙君:“冥君。”他躬身,对夜阙君无比恭敬不予冒犯。
“查一下。”
“是。”黄蜂当然对夜阙君的吩咐毫无怠慢,但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蓝小玉一眼。
就仿佛她只是个花瓶、摆设,一个顶着冥后头衔一时新鲜的小玩具。
想当然耳,一个道家小神棍,跟它们冥府算起来的账都能罄竹难书,谁又能心悦诚服的认她为冥后,至少,黄蜂不会。
他并不像鸟嘴和鱼鳃,虽然都对夜阙君唯命是从,可那根本是两种截然相反的表现。
蓝小玉看在眼里,心中也明了的很,嘁,阴帅就那么拽,了不起呀——确实了不起啊,因为她现在还得靠着人家查查李想的魂儿是不是给他家黑白无常逮了呀,于是蓝小玉扁扁嘴老实极了。
“哎呀!”她突然一拍手,“我还发现了这个!”蓝小玉这会才想起那被逮住的飞蛾,正要从口袋里掏出布条的手就顿住了,脸色“噌”的一下也变的有些通红,像个苹果一样——真是阿西巴了,她怎么就给忘了刚才用的是夜阙君上次给她包扎的,并且她收了好久的那条袖襟,要是被这家伙发现了,还不得给嘲笑调侃死自己?!
她觉得如果鱼鳃在,那自己恐怕很快要沦为夜阙君的迷妹一枚。
小神棍这么一想间,又是想动又不敢动。
“怎么了?”夜阙君正等着就看到蓝小玉的神色尴尬,人都呆立不动了,于是直接扣住她的手腕,他向来做的比说的快,“有什么东西还需要在为夫面前藏着掖着的?”说着一把就拉出了蓝小玉的手,蓝小玉那表情啊要多丢人多丢人,简直就跟男神在你面前拆开了表白信似的。
夜阙君挑眉看了蓝小玉手中那份金丝银线极为漂亮的绣图,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就破了他那份不动声色的表情,但他也仅仅是将那小弧度表现的融洽又安宁,你不仔细看,绝对发现不了,他的小变化。
装!装腔作势!
蓝小玉心里骂了老半天。
夜阙君就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自然而然的打开了袖襟,连一句调侃都没有,蓝小玉觉得这才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的眉头没由来的一蹙:“青噶的蛾子。”
蓝小玉一头雾水:“青噶?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