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瑶眸色瞬时一沉。
何谓是她吓着了那女童?且明明是那女童自己要爬下马车,且身板儿又不够,致使整个人吊在半空,如此,也与她姑苏凤瑶有关?
思绪至此,凤瑶淡漠而道:“看来,摄政王不止身上有伤,连带眼睛都瞎了。”
他眼角一挑,“长公主何意?”
凤瑶淡道:“悦儿为何要哭,想来在场之人皆知,而此际却独独摄政王不知,不正是说明摄政王与我们都不一样,不是眼睛瞎了看不清事态,那便是,脑袋有坑,不清世事?”
这话一落,在场之人的面色皆是纷纷骤变。
青桐面色有些发僵,愕然的朝凤瑶扫了几眼,不敢言好。
便是连一向森冷煞气的伏鬼也稍稍垂眸下来,装作了一副俨然不曾听见的模样。
在场之人,唯独颜墨白仍是笑得平和温润,但若是细观,却也不难觉察出他瞳孔内的几缕僵色。
仅是片刻,他轻笑一声,“长公主这繁华,倒是不留情面,微臣好歹也是大旭摄政王,而今众人当前,则被长公主如此奚落,是以,长公主可该稍稍补偿微臣?”
凤瑶眼角一挑,漫不经心的问:“摄政王想要本宫如何补偿?”
他微微一笑,儒雅平和的道:“微臣有伤在身,饮食不可太素,需些有营养的东西。是以,便劳烦长公主差人为微臣捕些野味,养养身子。”
果然是脸厚得紧呢,连带这番话都能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凤瑶神色微动,淡漠而道:“也罢,摄政王既是不愿吃得太素,想来便是有开荤的打算了。”
说着,慢腾腾的转眸朝王能望来,“这林中之地,想来该是肥沃。”
王能微怔,一时有些揣测不到凤瑶的心思,待默了片刻后,才稍稍点头。
凤瑶淡道:“如此便可。让人好生在这林子的土里挖挖,这摄政王既是要开荤,想来蚯蚓地虫之类的,皆是不错,正好,待挖好蚯蚓地虫后,再就地生火煮煮,烹好之后,再赏给摄政王食用。”
在场之人纷纷一怔,神色各异。
颜墨白面上的笑容僵了半缕,则是片刻,他平和的缓道:“长公主……”
后话未落,凤瑶已转眸观他,漫不经心的道:“道谢之话,摄政王不必多提。摄政王既是有伤在身,本宫身为长公主,自也该好生关心慰问于你才是。”
这话一落,目光朝王能落来,“速差人去办。”
王能再不耽搁,当即点头,随即正要转身去吩咐两名精兵,不料正这时,颜墨白再度出声,“王统领不必着急,且先慢着。”
王能刚毅恭敬的道:“属下只从长公主之令。”
这话一落,便再也不顾颜墨白了,当即吩咐精兵入得林中挖蚯蚓地虫。
颜墨白终归是再度挑了眼角,干咳一声,回眸朝凤瑶道:“长公主,微臣平生,最是不喜地虫之物。”
说着,见凤瑶淡漠观他,他继续道:“微臣也突然想起,伏鬼最是擅长捉野物,不如,微臣此际便让他捉来野物,以作微臣与长公主的午膳如何?”
凤瑶淡道:“本宫与王能,可不会处理与烹饪野物,便是精兵们,也不会呢。如此……”
颜墨白笑得温润,“如此,便由微臣亲自烹饪,以答谢,长公主赏微臣蚯蚓地虫之举。”
凤瑶神色微动,目光微沉,并未言话。
颜墨白则转眸朝伏鬼望来,示意一眼,伏鬼恭敬点头,略微干练干脆的扶着颜墨白下了马车,随即一步一缓的朝凤瑶行来。
青桐见状,正要将怀中的悦儿交由一旁的小厮,不料悦儿已挣扎下地,迅速小跑着朝凤瑶跑去。
“小主子,你慢些跑。”小厮紧张不已,急忙在女童后方焦急跟随。
青桐则迅速从马车中抽了软垫,扛着便朝凤瑶的方向跑去。
待得颜墨白被伏鬼扶着刚刚站定在伏鬼身边,青桐已将软垫安置在了凤瑶身旁。
颜墨白缓缓而坐,占了软垫一半,而后便抬眸吩咐伏鬼,自去打猎。
伏鬼恭敬点头,应声而去。
青桐也扯了扯小厮衣角,领着小厮缓缓而离,回得马车边去照顾车中那几名未曾下车的孩童。
一时,各地的精兵们也由王能吩咐,一部分人就地而歇,一部分人外出打猎。
周遭气氛,也缓缓的沉寂下来,徒留林风浮荡,略微爽朗。
女童最初是在凤瑶身边亲昵的坐着,凤瑶着实应付不来孩童,再加之听得孩童一字一句的唤着娘亲,这种感觉,无疑是有些僵硬戳心。
仅是片刻,她终归是转眸朝颜墨白望来。
颜墨白笑得温润,而后便吩咐青桐将女童委婉劝着历来,待得身边终于全数安静后,他那缠着厚厚纱布的手指指了指地上空了一半的软垫,只道:“地上有湿气,长公主可要坐在这软垫上?”
凤瑶眼角一挑,淡漠观他。
他笑得温和如初,只是面色却越发的有些苍白,“微臣,也只是担忧长公主受寒。”
凤瑶并未将他这话太过听入耳里,只是淡道:“摄政王倒是难得好心。”
这话一落,也并未太过拒绝,仅是默了片刻,便稍稍挪身坐在了那空出的软垫上。
此际,颜墨白的腿脚正朝前直直的伸着,雪白的衣袍盖住了腿脚,也看不清任何伤势。
凤瑶神色微动,才随意淡漠的问:“一路行来,摄政王身子骨可吃得消?”
颜墨白缓道:“还好。虽车马颠簸之际伤口会疼,但也并非太过剧烈。”
是吗?
凤瑶转眸观他,神色微深。
他则笑得温和,毫不避讳的迎上凤瑶的目光,“长公主这般看着微臣作何?”
凤瑶讽道:“本宫不过是在想,如摄政王这般人,竟也会感觉到疼痛,倒也稀奇。”
说着,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挪开,淡道:“既是身子骨颠簸不适,不若,本宫便将那马车赏给摄政王,再赏十名精兵于你,如此,摄政王便可不必与本宫同行,慢悠回京也可。”
颜墨白勾唇而笑,“这才不过行了一夜半日,长公主便不喜微臣跟随了?说来,此番行程,也仅是悦儿与几个孩童吃了几口长公主的糕点罢了,再者,长公主这车马空着也是空着,顺便赏赐于微臣就坐,也是不亏什么,是以,微臣随行,碍不到长公主任何事,怎长公主便如此抵触微臣?”
凤瑶眼角微挑。
不得不说,这颜墨白着实擅长胡诌,脸皮也厚,即便满身都病怏怏了,嘴巴竟还是厉害得紧。
思绪至此,凤瑶淡漠观他,默了片刻,才面无表情的道:“摄政王总是言道本宫抵触于你,倒是有些过了。本宫劝摄政王缓缓而行,不过是担忧摄政王伤势罢了。”
他面上的笑容深了半许,“长公主是说,你担忧微臣?”
凤瑶面色微沉,淡漠观他,倒是着实觉得他面上那温润风华得不像样的笑容极是欠扁。
得,面对脸厚且喜好钻空子之人,也多说无益。
思绪至此,凤瑶垂眸下来,不再多言。
正这时,已有精兵迅速用布袋兜回了一袋子蚯蚓与地上的爬虫归来,微紧着嗓子朝凤瑶道:“长公主,蚯蚓与地虫已挖够一袋,可够?”
凤瑶神色微动,正要言话,不料颜墨白缓道:“已是足够。”
这话一落,他那缠绕着厚厚纱布的指尖开始朝精卫手中的袋子探去。
精卫目光一垂,在颜墨白那满是纱布的指尖扫了扫,神色也略微发紧,待得犹豫片刻后,却也终归是将手中的袋子递在了颜墨白手里。
颜墨白指头一曲,稳稳接过,而后垂眸将手中的袋子仔细扫了两眼,平和无波的道:“长公主倒是第一次送微臣礼物。”
这话,凤瑶着实不敢苟同,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这颜墨白究竟何意。
待兀自沉默片刻后,她再度低沉道:“摄政王不必客气。”
颜墨白微微一笑,“客气倒是需客气的,只是,就不知长公主是否喜欢蚯蚓地虫。”
凤瑶瞳孔微缩,面色微沉,并未言话。
蚯蚓地虫之物,她自然不喜,今日能让王能差人去捉这些来,也是因这些东西极是特殊,是以便想将颜墨白一军罢了。
是以,这颜墨白如此而问,究竟何意?
思绪至此,凤瑶心底略生戒备,随即瞳色微紧的观他,“本宫喜与不喜,似与摄政王无关。如此,摄政王又何必要问。”
他苍白面上的笑容依旧温润平和,儒雅而道:“微臣也仅是问问罢了,毕竟,这袋子似有漏洞,掉了条蚯蚓到长公主这边,就不知长公主是否害怕了,是以,微臣才如此而问,若长公主喜好蚯……”
儒雅温和的话还未道完,凤瑶已是听得面色发紧,心惊胆战。
她来不及多想,顿时急促的站起身来,整个人急忙蹬地跳脚,待得抑制不住的狂动片刻后,垂眸之际,果然见得地上有条蚯蚓正蜿蜒而前。
她面色都开始白了半许,心口紧跳,略微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