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群在暗处目睹了一切,心里不禁大叹,一股子忧愁涌上来。皇上再如此偏废政事,于国于家无益啊!迟早会成遗臭千古的暴君。
谁说自古帝王多薄情?如今他倒遇到了冷酷却痴情的主子,只可惜身为帝王,坐拥天下,手掌权势财富女人,却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看到督统出了大堂,李公公急忙过了偏殿,从后室穿出,中途拦截到了正经过龙栏桥的御军督统。
“督统慢走!”他在后面叫。
那督统回头一看是他,仿佛看到救星似的,死灰一样的脸才有了些神采。“公公救我!”声调悲怆,令人闻之伤心。
他没见过皇上口中的大妃,可也听说过大妃早在一场大火中香消玉陨,别说是人,连个影也无从寻起啊。幕僚中多有谈论,大妃许是在大火中早不幸仙逝,只是皇上不肯接受现实。如今圣上要他接这差事,不是让他上断头台么?
“公公,你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求你在皇上面前替罪臣美言几句,若是臣未能寻回大妃,我愿意一人承担所有后果,与其他人等一概无关。只望皇上能赦免臣家老幼大小,臣就算含笑九泉了!”
李群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百般滋味无处言传。他是知道内情的,当日大妃早在火中化为灰烬,哪还有地方可以寻回她?皇上派下的这个任务,是不太可能完成的了。这督统也着实倒霉。
“事情还有可晚会的余地,督统你的项上人头还可保留些许时日。”他面无表情地说,惹得督统倒为自己的失态拘谨起来。
“公公有何高见请直说!”
李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虽不知此人可不可信,但现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从衣袖中掏出一张旧纸条,趁无人之际,递给对方。
“你要尽快找到此人,才可能免杀头之忧;帮我只能帮大人到这里了。”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督统拿着他给的字条,打开一看,眼睛突然瞪大,仿佛字条有妖怪似的。手一抖,几乎要把整张纸条抖飞出去。
‘此女在,则天下安,此女亡,则天下大乱。’
落款正是道名远播,受万人尊崇的无空禅师。
无空和尚,莫非无空和大妃有什么关系?宫闱之中的秘闻他并不知晓太多,但相传大妃曾与逸宫楚宫主私逃到承恩寺,那承恩寺却是无空做住持。
“爱妃——”
北邪帝冷酷无情的面具下,有着深深的柔情,他一直不相信她就这样离他而去,他还以为他能挽留住她。
可是,原来还是不行。
她曾说过,她不要他的爱,他给她的爱,她不要!
而她的爱,也不曾给过他。一直都是他一人在自作多情,霸道地将她强行钳制在身边!
没有她,纵然美女如云来相伴,纵使天下尽在掌握,也只能让他有种虚幻的不真实感。有时候,他更希望自己只是个普通的男人,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好好地爱一场,笑看风云变幻,人世无常。
手一挥,笔墨纸砚全数散落到地上,一片狼籍,黑色的阴瞳变成沉红的血色。只有那幅画,只有她的容貌才能浮现在他冰封的眼底,可是,现在他连她也失去了。
他不想自己骗自己,可又不想承认她已经凭空消失了,来也无踪,去也无影,什么痕迹也不曾留下。
想当初初遇,她一身男装,飒飒英姿,不让须眉,出现在他面前。又如知晓她原是女儿身,却相聚短暂,在蠕蠕一番别离,是他先弃她。这一次她要他偿还过来么?
李群进入大殿时,就见北邪帝阴霾着脸,端坐在金丝榻上,不言不语。刚才接到一个惊人的消息,他一时还不能消化,这是一个既好又坏的消息。
察觉到北邪帝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动静,李群决定还是照实禀告为好。
“皇上,有了大妃的消息……”
北邪帝听到有她的消息,俊脸上虽无表情,可心中却雀跃喜悦非常。紧皱的剑眉也微微舒展开来。“说。”
他等不及要见她。只要再见到她,他一定要把她牢牢地锁在身边,寸步不离!没有她,对他实在是痛苦入心的折磨。
“大妃,大妃她——”相比北邪帝的冷静,李群结巴起来,接收到他的冷冷一瞥,才不得已耷拉着脑袋,一咬牙,飞快地道:“太医院的人匆匆来报,说大妃她在遇到大火之前已怀有龙种!”
他神色一凛:“为什么不早通报?”隐忍的怒气就要爆发,他紧握着拳头,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他们说大妃曾吩咐过,任何人不许将此事传出去,她要亲自告诉皇上。”李群战战兢兢地说着,惟恐有半句话差池。
半晌也不见动静,一瞥龙座上深黑蓝色的长袍美男,他的少主人,当今天子,正颓丧地坐在龙椅上。
思绪翻腾,闭上眼,仿佛又回到当天的情景。她悲痛欲绝,捂住心口,忍住眼泪的眼眶通红;而他却混帐地与其他女人厮混在床上,虽然他也是被王姑姑设计,完全不知情。
可就是因为他的疏忽和不防范,才会使她永远地离开了他。
她肚中孕育着她和他的孩子啊,上苍连他最后的幸福也剥夺了,他拥有天下,可心却被掏空了,空无一物。堂堂一个帝王,却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沉湎于哀痛之中。
他突然有些明白她眼中的恨意,是他负了她。她可知道,他宁可负尽天下之人,也不想负她一人啊。只是大错已铸成,彼此都不能回头了,真是天意弄人。但即便是天意,他也要逆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