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突来一阵骚动,在人们的惊叹声中,缓缓升起一道无边美丽的风景。
那道风景的本身,是一个人,一个白衣胜雪的公子。
我亦是一身飘飘白裳,可是与他那白得仿若一朵轻云缥缈的风华相比,我却太过明净,显得弱质无依。
空漠,淡远,笑若浮云,冉冉而来,驻足在人们当中,驻足在红尘当中,悲天悯人的目光从未变过。
他是天边的一朵云影,淡漠地停驻在不知名的远方,陌生又遥远,不曾为任何人驻足……
“怎么了?无忧,你在发抖。”璃浪那优美得直动灵魂的声音,快速地穿透重重迷雾,找到了迷失的我的心。
璃浪柔软担忧的目光浓浓地罩住了我。
我在发抖吗?
是的,我在不停地打着冷颤,四肢冰寒麻痹,仿佛一瞬间掉进了万年寒窟,我想我的脸色也惨白得不似活人。
突来的身影,生生地撕开心头的伤疤,鲜血,又潺潺地流了出来,好在没有血流成河,于是我明白,我用了六年的时间,已经疗好了三分。
“无忧,等你十六岁了,我就来迎娶你,可好?”
“什么是迎娶啊?涟哥哥?”
“就是,以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我们现在就不分开了呀。”
“你才八岁,什么都不懂,我不该这么早和你说这些……”
“爹说我很聪明,什么都懂,你一直陪在忧儿身边,不就不分开了?”
“可是,停驻在这里只是暂时的,我的使命早已注定……”
使命,就是这两个字,两年后,再次回来的他,带来了丰盛的聘礼,但求亲的人,却不是他。
他,是为了他效命的那个人而来,为了他的知己兼主子来求亲,有生以来我第一次看到温雅如仙的父亲那样地狂怒,一掌打得他吐血不止,并将这个最得意但也唯一不是自己亲生子女的大弟子逐出师门。
他没有还手,亦没有解释。
我才十岁,我不懂爱情,但我懂感情,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相处积累的依恋和信任,十岁的小女孩也会受伤,也会流血……
纵是浪迹天涯,看遍了世事坎坷,领悟到自身创痛和艰难人生相比的无足轻重,明了人不过是沧海一粟,转瞬不过数十年,依然难以愈合那最初的伤口。
“无忧,我们回去。”
一道坚定的声音,一个温暖的怀抱,一股强大而令人安心的浓烈阳刚气息,恍惚中我渐渐看到璃浪平淡却风采绝世的面庞,和那双让人沉沦的蕴灵眸子。
他将我横抱起来,我将头紧紧地埋入他的怀里,属于男人的独特阳刚气息密密地包围着我,那恰到好处的温暖,慰热了我冰寒的四肢和心。
此时此刻,我不管我们之间有没有看似亲近实则疏远的心的距离,我需要他的力量。
如果他不吝给予,我就大方吸取。
“璃,放下我。”我闷闷地道,这一刻以后,不管他是白道黑道,都足以成为我放心的朋友。
“不要逞强。”他低低地道,湿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边,有些热热的刺痒。
心底,涨涨酸酸的,是感动吧?
我绵绵地微笑,“你不是给了我力量?我不是逞强之辈。”
他盯着我苍白的脸,慢慢放下我,但依然将我搂在怀里,这种动作很容易让人误解,比如此刻眼睛快凸出来的青衣,可是我现在没有力气解释,也无意离开这一处力量的源泉。
淡淡地抬起眸,远处那朵飘忽的白云,亦朝这边望来,四目相对,竟隔着万水千山,似水流年,再也看不清当年那白衣少年飘逸的身影……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那种会做无用之事行无用之路的人。
而他,也必然在猜测,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与男人搂搂抱抱?
“璃。”我轻唤,我想璃浪也注意到我对他的称呼的变幻,他又将我搂紧了一些。
“我突然有事要办,往后这段时间恐怕无法护你周全了。今晚我们不回客栈,我带你去见我的一个朋友,他武功高强,人脉亦广,你留在他家,我处理完事情,不消三两日,再回来见你,这样我也安心。”
璃浪搂着我不语。
“璃?”我蹙眉,他怎么了?
“你要去见那个人?”他突然开口,面无表情。
那个人,原来,他也注意到了那个人啊……
“是,他出现得甚为古怪,此地必然有事发生。”我坦然地看向他此刻深若寒潭的幽眸,“我必须要弄清楚。”
我不想再出现什么事情,威胁到我身边的人,我不想,亦不允。
璃浪闭了闭眼。
然后,他缓缓放开我,温暖刹那消失,我又感到了几分软弱,一缕炊烟般的空虚和失落,不由自主地从我的心头升起,萦绕着我的心。
“无忧,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他淡淡地道。
我的心微沉。
是我的话,伤到他的自尊了么?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说得就是此刻的我们吧。
青衣领着雇来的众人捷步在前,璃浪漫步在后,默不作声,而我步履踌躇,似有千斤之重,心头酸软麻木,无限委屈。
晚色朦胧,四周陷入了一片静谧,璃浪依然像往常那样面容平淡,眸如清水,可是我就是知道,他心里并不如表面那样宁静。
虽然认识不过数日,心底却总觉得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我不想看到他这样,不想因为我而让他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