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低估了茉格对我的恨,因为其中还牵扯到了另一个人,明明都是她父亲犯的错,可是她,却硬是将一切恨意都转嫁到了我的头上!
这里有易修,以易修爹爹本事,轻而易举就能打发了茉格,所以我没有动手,甚至连防备的姿势都没有摆出,转头,看向城下。
城门缓缓大开,每天的这个时候,都是他出城的时候。
什么时候,我沦落至此了呢?
身后是鞭子破空的呼呼声,以及易修漫不经心抵挡的声响,我拔下酒壶的塞子,往嘴里灌了一口烈酒,霎时热辣从口腔一直烧到胸腹,猝不及防中,呛得我大声咳嗽,呛出了一滴眼泪。
眼角的余光,看到城下的人仿佛感应到了我的注视,蓦然抬头,曾经美丽魅惑如今美丽依旧威严却日增的绝艳面庞,在我的眼中绽放,往昔的那一朵惊艳痴迷的墨莲,却仿佛在渐渐凋零,那风姿高华,渐渐化为梦里的一段迷离。
“小心……”
那沉肃的面庞,陡然间布满了惊恐,一声龙吟凤啸,英傲挺拔的身形一拔,从马上飞跃而起,黑色的皮袍在风中鼓开,不再是那摇曳高贵的墨莲气质,而是苍穹中扑击而上的苍鹰,向着高高在上的我飞来。
我的身影被背后易修的一股大力卷向一边,然而背后到底没逃过一痛,同时,分神的易修闷哼了一声,被强劲的力道带得往前一扑,鞭梢从他的脸颊边划过,带出一道血肉翻起深可见骨的伤痕!
寒芒穿过我的左肩胛,一滴血,沿着剑尖滴了下来,我的唇边,忍不住泛起淡淡的笑。
这种等级的刺杀,竟然也能伤了我!
我缓缓回头,看着那就要逃遁的黑影,既然不怕死敢刺杀我,就应该有赴汤蹈火的觉悟啊。
酒壶一扬,一股充满浓冽酒香的细长水柱激射而出,嗤嗤如暗器划破长空,打在了黑影来不及逃遁的脊背上,以我的刚猛内力催动的这足以裂石断树的一击,令黑影惨叫一声,委顿在地。
近十丈的高度,璃浪一跃而上,城下的士兵仿佛看到了天人,抬头呆呆地看着他,目光中充满卑微的崇拜敬仰之色。
我静静地靠在城墙上,微微笑着,探手拔下了长剑扔在一边,伸指点了周围的穴道止血。
茉格退在黑影的身边,瑟瑟发抖,目光混乱,我叹口气,这次,我是保不了她了,如果她没有趁机将易修伤得这么深的话,一切还有商量。可是,看样子,分明是茉格大小姐和这个黑影商量好了,她拖住易修,由黑影向我攻击,在易修分神卷开我的时候,她竟然趁虚而入,毁了易修的脸,知道她不把易修当自己的兄长是一回事,可是真看到她如此不留情的手段后,我的心情还是变得无比恶劣,而表面上,却要镇定地微笑,不能让任何人担心。
璃浪上前一把抱住我,双手发抖。
我安静地靠着他,没有说话,易修对自己脸上的伤浑不在意,悄悄地退到茉格和黑影的身后,阻断了他们的退路。
“你,为什么……”璃浪满脸惊痛。
“没事,你太好看了,一不小心就看走神了,才被蚂蚁夹了一下。”我耸肩调侃地一笑,是的,这样的伤,的确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在经历了这一连串的事故后,更是渺小得不值得一提。
璃浪却没有笑,看向我的目光中,添了一抹深不可测的幽暗。
“为什么?”
他问得坚定,誓要打破砂锅,我叹口气。
我知道他的意思,凭我的身手,岂会躲不过那黑影的袭击?可是,我就在那样的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他的面,让黑影得手。
“那黑影,你可以好好审问一番了,便是我们的锡勒新王要冲冠一怒为红颜,以草原人的浪漫直率脾气,也定不会引来反弹,反而会夸奖你有情有义,你初接手锡勒,好名声可十分重要!”
我叹口气,今天我出现在那里,不过是要给璃浪一个斩杀这次宫变中背叛锡勒的世家一个借口罢了,由贵叛乱,他们世家都有子弟参与其中,璃浪看在他们多年来为国为民的份上,饶他们不死,仅仅只是斩杀了参与叛乱的子弟的近亲妻子,已经是格外开恩。
可是,要想锡勒彻底地稳定下来,光这样是不够的,我知道,璃浪这些天一直想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一锅端了他们。
而我知道,他们都想要我的命,其中,不乏一些暴躁冲动的家伙——倘若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刻,他们还不知收敛地出手伤人,对于璃浪而言,不就是一个最好的借口么?
“他们不过是一群蚂蚁,我自会找专门的食蚁兽处置他们,怎么能让你做饵?”璃浪搂着我,低低地道,“别再这样吓我,刚才——我的心跳几乎都停止了,我再也不能承受一次失去了,忧儿,忧儿……”
他的目光化做了世间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地凌迟着犹在忡怔的茉格,那阴暗嗜血的光芒慢慢涌现,我毫不怀疑,我此刻一放手,他就会扑过去,将茉格撕成碎片。
这样,就够了,不是么?
仿佛是一波一波海浪涌上来,洗刷着星空下的沙滩,有一种沉凝的感动,在我的胸怀间慢慢扩散,浑身仿佛沐浴在暖暖的春阳中,温馨,平静,融融洽洽,即使是即将来临的暴风雪,也不能打断我们这一刻的安祥。
如果说,我们一生的不离不弃相互扶持,就是从这一刻真正开始的,我毫不怀疑,超越了爱情,是一种真正相溶为一体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