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邪苦笑着摊摊手,“天霰峰虽说是我一个人的,但是像忧儿、兰雍也算是半个主子,我估计澈涟是跟兰雍商量过了,就算我不在,澈涟也可以自由出入,在天霰峰邀你来场比试自然不在话下。”
是啊,以兰雍的性子,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情,就算天下大乱了,该看的热闹也还是不能少的。
冷峻男子半晌没有说话,看向璃浪的眼神里有着惊讶——能猜到他主子行为的人,他们一直以为只有应大人一个人,原来眼前这个容貌气度都不输主子的男人,也同样是最了解主子的人之一,难怪会是让主子都忌惮的对手。
璃浪几乎不假思索地猜出了澈涟的行动,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澈涟的对手,这大概也是澈涟写这封信来的原因之一。
但我还是无法理解澈涟的行为,萧麟在战场失踪,我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可是,就算他失踪了,仗还是要打,他怎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候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决定?
“你们怎么能任着你们主子这番胡闹?现如今的局势难道你们就不明白?应龙呢?他不在你们主子身边?”
“主子胡闹的机会也不多了,就算应大人在,也不会阻止主子的。”
我和竹邪不约而同地心头一跳,脱口问道,“什么意思?”
然而那名不卑不亢地说了一番意义不明的话的男人,又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了。
璃浪盯着那封信,上面只有一行字——九月二十九日,天霰峰,敢来否?
“告诉你主子,我答应了他的邀约,这恩恩怨怨到最后总是要了结的,这样的结局也不错。”
“是。”
待那男人走后,竹邪立即让马车直接前去天霰峰,只有几天时间,要见了我父亲再去天霰峰肯定来不及了。
我一把抓住璃浪的手腕,有些生气。
“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干嘛不告诉我?”
璃浪拍了拍我的手,微微笑着,面庞明媚,只是眼底却萦绕着一丝阴暗的忧虑。
“不是不愿告诉你,只是这也就是我的直觉,怕不准,这趟天霰峰,你还是和我一起去吧,回头我们再去见岳父,可好?”
“去,谁是你岳父?”
我面庞微红,一把丢开他的手,被他低低一笑,又重新抓了回来。
“我不会再次把你弄丢了的……”
前去吩咐的竹邪回来了,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二话不说,一把打掉了璃浪的手。
“臭小子,敢占忧儿的便宜?别以为我爹同意见你了,你就算身份定下来了,告诉你,澈涟虽然做了一些让爹不满的事情,可还是爹最喜欢的弟子,你要是将他打输,我爹未必高兴,要是输给了他,你也别想翻身了,我看哪,你最好还是赶快想想怎么办吧!”
竹邪说的虽然夸张,可也是事实,不论是输是赢,最终璃浪面临的都是一个难题,只是,看着他淡定的笑容,我觉得还是应该相信他。
天霰峰我去过很多次,可是印象最深的只有这最近的两次。
而这短短的两次之间,便经历了世事的轮转,人还是那些人,风景还是那样的风景,可是在不经意间,已经改变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峰顶相聚,每向上一步,便觉得呼吸困难,这就是天霰峰的峰顶,在加上险峻陡峭的峰壁,除了极少数高手,的确没有人能跨越这人类的极限。
而如今,五人缺一,萧麟是永远也不会再参与这样的聚会了。
云雾缭绕,洁白的云仿佛就在脚下,葱翠慢慢单薄,薄薄的积雪露出来,逐渐加厚,最终,我一跃上了峰顶。
没有人知道,天霰峰的封顶,却是一处被耸立的峭壁包围着的光滑平台,积累的冰雪长年累月地冻结,慢慢形成了一大块一大块的冰石,晶莹剔透,寒彻心扉。
此时,那冰石上站着一道修长单薄的身影,裹着一袭雪白的狐裘,在寒风中摆动,仿佛一杆高细的翠竹,不胜强劲的风力,摇摇欲坠。
我终于明白,那送信的男人,说的“胡闹的机会也不多了”,是什么意思。
泪水从面颊处滚下,还没有感受到热的温度,便已寒透刺骨。
天人一般的容颜已经凋零,任谁也看得出,那形销骨立的身躯,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生命力,也许,只剩下最后强撑的一口气,只那曾经淡漠如天上浮云的气质,却自始至终未曾改变。
“师兄……”
泪水涟涟的人,是我。
澈涟微微一笑,苍白的面庞霎时绽放出绚丽的光彩,仿佛又回到了往昔那无忧无虑的岁月。
“忧儿还肯叫我一声师兄么?”
“你一直都是我的师兄!”
“有你这句话,我……”澈涟悠悠地叹口气,没有说下去,慢慢看向璃浪。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你的邀约,是璃浪的荣幸,璃浪怎会错过。”
璃浪仰头看着高处的澈涟,心底不知是何滋味,他和澈涟,如果出生在不同的时代,那么定然都会成为名垂千古的帝君,可是,生在同一时空,终有一人,会永远沉沦在历史的无尽岁月中。
“你这又是何苦?”
竹邪抱着剑,跳到冰石上,一把掀开澈涟的兜帽,乌黑的长发霎时在风中扬起,仿佛真的要化作一朵浮云,凌空而去。
澈涟沉静的目光格外深远。
“没什么,只是要证明一下,天日走到如今,也并非全部是我的错。”